父女談心(1 / 2)

黛玉細想了片刻, 開口道:“我明白父親和商侯爺的顧慮, 一來是怕出了事故,使婚事倉促。”

“二來,則是侯爺恐老聖人因此遷怒咱們家。”

林如海頜首:“於我來說, 卻隻擔心第一件事。”比起自己官途, 他更重視女兒的婚事。

黛玉莞爾, 一雙剪水秋瞳清澈明淨。

“我明白父親的心意。”

“我記得幼時父親教我讀書, 曾教了一篇《姬子》,其中有雲:‘登利祿之場,處運籌之界者,左竊堯舜之詞,右背孔孟之道。’”

“當日我才四五歲,母親抱著我, 嗔怪父親教女兒這樣的為官之道,於是父親便不曾給我講解。”

“現今我自己卻也明白了好些:正是諷刺人凡進了官場,使之以權, 動之以利, 才能儘職,至於天地正道早就可以拋棄了。”

“可我知道, 父親從不是這樣的人。”

黛玉望著父親,懇切道:“此次閩南之事,便是我為閨閣女兒,也知皇上聖意公正,保寧侯和謝將軍更是乃是披肝瀝血憂勤惕勵的忠臣。”

“雖失了老聖人的心意, 但他們並沒有錯。”

林如海點頭讚道:“玉兒很是懂事。”

黛玉莞爾:“那爹爹何苦再問我這些話呢?”

“我相信您此番也會支持皇上的意思,那咱們家不需要因聯姻被保寧侯府牽累,而是父親自己的選擇,就會惹惱了老聖人。”

“既如此,還怕什麼呢?”

林如海不期女兒能說出這樣的一番透徹的話來,竟與他的心意不謀而合。

他從前雖是太上皇的心腹重臣,甚至因此被皇上猜忌了多年,但他本心隻是一個為國為民,俯仰無愧的官員。

此事,不管太上皇如何遷怒於他,他都不會順著太上皇的意思,去為甄應嘉說好話。

所以,在太上皇的心裡,他肯定早晚要登上那張叛徒的名單。

跟保寧侯府早日完婚,不過是登上的快一點罷了。

黛玉說完這些,才麵飛紅霞,低聲道:“至於婚事的場麵,咱們家從不是在意這些的人,何苦為此失約於人。”

林如海看著女兒的麵龐,溫和道:“所以,玉兒的意思,是一切照舊時打算來行。”

見女兒神態,林如海難得笑了一句:“子承那孩子可要歡喜壞了。”

黛玉越加低頭,踟躕道:“有些話,若是母親在,我該說給母親聽,然現在隻好說給爹爹聽,爹爹聽了可不要笑我。”

林如海也起了興致:“你說就是。”

“除了方才的緣故,我還有一點私心。”

“爹爹也知子承哥哥年歲長我許多,等到如今,京城中已然有許多關於他的風言風語。我,我卻是有些不忍。”

主要也因為同為不婚人士的北靜王,是男女通吃的性情。起初難免讓人也將商馳做此考量。

但過了兩年,大夥兒發現人家北靜王雖然不婚,但姬妾宛如韭菜一樣一茬接著一茬。才明白這位王爺不過是一生風流不羈愛自由。

就顯得商馳越發古怪了,他身邊一直空空蕩蕩。

於是這些風言風語就往更奇怪的方向發展去,說什麼的都有,最奇特的一個傳言是說他在修道成仙。

便是黛玉深處深宮內宅都知道些。

而商馳日日在外,消息靈通,當然知道的更多。以他之心氣,怎麼會不難受呢。

黛玉頓了頓又道:“且還有一事,彆說爹爹了,隻怕連子承哥哥都不曉得我知道這事。還是皇後娘娘私下告知我的。”

皇後視黛玉如女,自然格外關注商馳。

林如海便問著何事。

黛玉道:“爹爹可知道朝上有個通判傅試?”

林如海略微蹙眉:“此人很是趨炎附勢,原是你二舅舅的門生,十分奉承榮國府。去年因犯了罪過,叫禦史台告了一狀,貶到極偏遠的地方去了。你如何知道這人?”

四大家族的趨附者甚多,賈雨村自然是頭號狗腿,但這傅試也排得上前幾名了。

黛玉略微含笑,將此事道來。

“傅通判有個妹子,名喚傅秋芳。人都說是個才貌雙全的瓊閨秀玉。鳳姐姐從前都是提過的,說可惜了那位姑娘。”

“傅姑娘既然生的貌美,傅通判便想仗著妹子,與豪門貴族結親,不肯輕意許人。竟將傅姑娘拖到二十三歲還不曾許人家。”

林如海便十分鄙夷:傅家隻能算是暴發人家,要是家風清正也罷了,可偏偏傅試為人毫無廉恥氣節,叫人瞧不起。

豪門貴族又嫌他本是窮酸,根基淺薄,不肯求配。

黛玉繼續說道:“那傅通判便請賈司馬做中間人,說要將妹妹許給子承哥哥做妾。”

黛玉說到這也蹙眉,傅姑娘也當真是命薄,因為沒有父母,隻能由著這種恨不得將她論斤賣了的哥哥擺布。

黛玉這還是不知道,賈赦以後會為了五千兩銀子就將親生女兒也賣掉,所以不靠譜的並不一定是哥哥。有的爹跟沒有也是一樣的。

閒話少敘,隻說林如海聽到這兒就明白了。

傅家必是覺得以商馳的年紀,便是未娶親,也總該急於子嗣之事。

便是他本人不急,保寧侯也得急啊。商家子嗣不豐,哪能不注重嫡長子的傳承。

之所以不納妾,大概是看不上小門小戶沒出身的女孩,所以特意巴巴把親妹妹送上去,準備攀附商家。

畢竟傅小姐總是個官宦小姐,誰不想有個這樣才貌雙全又有出身的妾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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