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太後手裡捧著一盞棕色的藥, 輕輕吹涼。
太上皇被宮人扶起來,神虛氣短,咳了兩聲才問道:“和親的事兒你怎麼看?”
商太後一笑:“臣妾後宮婦人,能有什麼見識?”
見太上皇仍是盯著她, 就緩緩道:“您是顧惜將士性命, 欲免窮兵黷武之禍,想以和親了了這場戰事。”
“皇上卻是為我朝國威打算,為臣民百姓考量,誓要報此國仇,更是寸土不肯相讓。”
“你們都有道理, 臣妾隻能勸著你們父子彆起爭執, 又哪裡知道對錯。”
太上皇目色渾濁, 此時看著商太後的臉, 忽然道:“說起和親——你們商家也是官宦之家,也有待嫁之女。”
“你向來是深明大義的, 商鐸的女兒被你教養了多年,應當不會差,是個可以擔重任的。”
“這和親之事,要真挑了個不懂事的女兒家過去, 也是無用。”
說完就觀察商太後。
隻見商太後露出錯愕之色, 隨即手上便是一抖, 連著藥碗都掉落在地,摔了個粉粹。
慌得一眾宮女連忙連收拾。
商太後起身跪了垂淚懇求道:“臣妾一生沒有女兒,教養了嬋嬋那孩子幾年, 早已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
“求聖上恩典……”
然太上皇一改這些日子對商太後的溫和之色,隻是蹙眉,加重了語氣:“這也是你做太後的能說出的話?
朝中多少人家,搶著為國效力,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報上來。然你卻因私廢公,為自己侄女求情。傳出去臣民如何揣測皇家?”
“朕瞧你也有些日子沒接你那侄女入宮了,這就將她接進來,叫嬤嬤和女官教導她規矩,先預備著吧。”
商太後還要再求,太上皇已經轉過頭去:“你跪安吧。”
見聖母皇太後跪著落淚,幾乎起不來身。旁邊伺候的宮人連忙上前,小心翼翼扶了商太後起來,將她一路送上了轎子。
然上了轎子的商太後,一改方才張皇悲傷之色,抬手擦了擦淚。
臉上一片冰冷。
而此時太上皇問身邊的貼身太監:“她出去時神態如何?”
老太監忙道:“娘娘當著老聖人不敢放聲大哭,然而這一路隻是聲噎氣度,哭的都走不動路。”
見太上皇露出動容之色,那太監便小心勸道:“老聖人何苦嚇唬太後娘娘?您不都寫好了旨意,準備讓榮國府一位姑娘封了郡主去和親嗎?
奴才跟了您多年,說句僭越的話,您病了的這些日子,太後娘娘當真是衣不解帶,日夜服侍,任誰見了都要敬服,連聖人您也是多番讚歎的。”
“且太後娘娘又隻有這麼一個娘家侄女,這不是剜了娘娘的心嗎?”
太上皇歎了口氣道:“她從來是個好的,朕也不是想為難她。”
“隻是皇上可惡,登基久了,看著朕病重,心思就多了!”
“這回在閩地吃了這麼大的虧,還不知悔改,居然要再打仗!”
連那老太監都忍不住心道:要不是甄應嘉,閩地根本就沒仗可打。您至今還不怪甄應嘉,怎麼竟怪罪皇上?
當然這太監隻是把頭深深的埋著,不敢露出異色。
聽太上皇繼續道:“南邵南渥都是小國,不過就是想要幾座城,再要個臉麵罷了。我朝下嫁郡主和親,給足了臉麵,他們就知道見好就收了。”
“皇上憋著一股子勁,非要跟朕對著乾,又逼著朝臣上書反對朕的和親之舉。”
“嗬,朕哪裡不知道,其中少不得那商鐸跟著皇上上下蹦躂。既如此,朕偏要將他女兒關在宮裡,叫他知道害怕。”
“至於她……”太上皇到底還是心疼商太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