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嬋嬋心中愈加安定,隻是笑眯眯的,將那塊通靈寶玉的絡子拎在手上晃來晃去。
“兩位好大的神通,這玉到了我們家不過一天,就上門來要了。但我有件事不明白,請兩位仙人為我解惑,然後這玉我自然拱手奉上。”
她咬重了“仙人”這兩個字。
那一僧一道倒是麵色不變,隻是笑道:“我們二人隻是遊方的和尚道士,擔不起商大姑娘一句仙人。”
“姑娘有話便問吧……”
商嬋嬋霍然起身,拿出當年麵對周靜然的氣勢,居高臨下道:“我就不明白了,兩位明明是神仙,怎麼這麼欺軟怕硬啊?”
“這玉在皇宮裡呆了十天,你們倒是去皇宮裡去找聖上要呢,再不濟護國寺的同行不好說話嗎?怎麼偏偏要上我保寧侯府的門?”
“既來我們家也罷了,怎麼不昨夜就叩門請教我父親,乾嘛今日來為難我一個女兒家?”
不等兩人說話,她冷笑一聲,繼續道:“不過說來,這也符合你們兩個的人設。”
“當年麵對甄士隱父女,你們二位上來就恐嚇人家,又哭又笑地說他的女兒是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物。”
“見甄老先生不肯將女兒舍給你,你們便隻念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詩就走了。再不曾伸手幫扶一把,全不顧甄姑娘從此後這一生就毀了。”
“要說你們從來不肯乾涉塵世之事也罷了,那怎麼麵對薛家的時候,就上趕著去給人家姑娘送藥方,送藥引?”
“是不是也太雙標了些?”
“再者說你們不是常年在江南溜達嗎?怎麼當年賈寶玉生了病,還千裡迢迢跑來京城,上趕著救人?”
見那一僧一道麵露驚訝之色,商嬋嬋搖搖頭,繼續痛心疾首道:“而且見了人家甄士隱就瘋瘋癲癲你啊我的,見了賈政,脫口就稱呼長官,這樣諂媚,也是做神仙的道理?”
商嬋嬋這話說完,覺得心中十分痛快:當年看書的時候,她就很想發問,這神仙怎麼也看人下菜碟?
她印象極深的是,書裡賈寶玉和鳳姐被馬道婆魘住,幾乎喪命那一回。
這兩位救人如救火就送上門來,那僧人見了賈政直接道:“長官不須多話。因聞得府上人口不利,故特來醫治。”
這是不是也太區彆對待了?對甄英蓮和林黛玉,都是扔下幾句不陰不陽的話,然後又哭又笑地跑了,結果對榮國府,就是上趕著服務,一口一個長官。
且不單他們二人,就連警幻仙子特意引寶玉去太虛幻境,都是寧榮二公的英靈提前囑咐過的。
可見不管天上人間,大家都是人情往來,不能免俗。
既然大家都俗,那商嬋嬋還怕什麼,該懟當然要懟。
在天上她沒有人脈,在地上還沒有嗎?她的姑姑是太後,表哥還是皇上。實在不成,她就躲到宮裡去。
更何況這一僧一道顯而易見是不願意得罪保寧侯府的,更不敢跟天子作對,所以才這會子跑來忽悠她,一上來就說什麼早夭命相,惜福做人。
商嬋嬋心道:知不知道我們現代的忽悠和詐騙發展到什麼水準了,就你們這種級彆,人家詐騙公司都不收你。
商嬋嬋這一番先聲奪人,果然將兩人說蒙了。
想來他們自詡為神仙下凡,從來看世人都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
他們本就無心救人,認定了這些女子要來這世間走一遭薄命之途。
但仍然到處招搖,說些怪誕不經之談,為的也不過是那份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快感而已。
如今倒過來,居然被一個女兒家一一問到臉上,也實在是出乎意料。
商嬋嬋笑眯眯:“還有一句話,我要請教二位。當年你們往巡鹽禦史林家去,想要化林大人的女兒出家。”
“林大人固然不從,你們便說林姑娘從此不能見外姓親友,不能聽見哭聲等根本辦不到的話。”
“我倒是想問問,要是林大人聽了你們的意見,讓女兒跟了你們出家,你們又能如何?難道真敢帶走絳珠仙子,免了她還淚?恐你們也不敢吧。
如此豈不是得罪了太虛幻境警幻仙子,讓她的薄命司少了一位正釵?所以你們不過上林家去逞口舌之快罷了!”
“說到底,我林姐姐現如今姻緣圓滿,是因為皇後娘娘護持,皇上親自指婚。帝後做主,連你們神仙也無可奈何!”
寧榮二公都能去警幻仙子那裡走後門,何況是當今帝後。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地上的事兒,皇命就是最大!
起初,商嬋嬋說的都是一僧一道在凡間所去的各家之事,兩人雖然有些驚訝,但也不至於蒙圈。
畢竟保寧侯府勢大,這些事情要打聽,自然是能知道的。
保寧侯夫人也不會在路上隨便叫兩個和尚道士,就來為體弱多病的獨女看病,之前自然是細細考察過的。
所以兩人對商嬋嬋的話,隻是有些無語而已。
然聽到商嬋嬋點破天上之事,兩人才是真的蒙圈了。
看著兩人神色,商嬋嬋當真如三伏天飲冰水,好一個透心涼心飛揚,非常爽快。
穿越過來五年,戰戰兢兢,一直在被古人吊打的她,居然在今天體會到了金手指的蘇爽!
這懟的還是神仙,簡直就是加量不加價的快樂。
隻見那道人收了那副故作瘋癲的神色,格外正色道:“敢問姑娘是何方高人。”
商嬋嬋開心完才想起後怕,麵對兩人嚴肅的氣場,不免心驚膽戰:這到底是兩位陸地神仙啊。
可不要落得懟人一時爽,過後火葬場。
她腦子裡忽然想起昨夜父親講的故事。
於是她心一橫,學著護國寺的老主持一樣,老神在在道:“我自有我的機緣,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
同時心道:這也算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
你們兩個喜歡這樣雲山霧罩似是而非的風格,那咱們就對著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