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也不趴在地上了,直起身子道:“回王爺,我們兄弟並未分家,且京中誰不知道榮國府是二房當家。我算什麼襲爵之人,隻讓人趕到東跨院去住哩!所以臣……”
臣了一半,忽然想起自己被革除了世職,再渾噩也不禁悲痛道:“所以草民請命,將府中兩房都抄查一遍才好!”
北靜王:……第一次見到外人求情,自家拆台的。那我來乾的是什麼事兒?豈不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忽然從救世主變成豬八戒的北靜王很不開心。
趙全見不用自己開口得罪人,北靜王就被噎住了,忙笑眯眯道:“下官明白王爺的意思,世交之誼,顧念史老太君。但請王爺放心,我等已先傳言後宅,且請內眷回避,再行抄查。斷不會委屈了老太君。”
北靜王見趙全給自己台階,連忙就下來了,拱手道:“小王多謝趙大人,既如此,本王無旨在身,便不打擾王爺和大人的公務了。”
再對忠勇親王行了個禮後,水溶立刻打馬而去。
趙全看北靜王這來去匆匆,不免搖頭笑了笑: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當年赫赫揚揚的四王八公,再經過這一輪的清洗,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呢?
且說賈政見北靜王來了,本來燃起了希望,這會子卻直接被親哥掐滅了所有火苗,不由目眥欲裂,因他跪在後麵,所以隻能不甘地瞪著賈赦的背影。
倒是旁邊的賈璉看到了賈政的表情,心中冷笑道:大難臨頭各自飛,二叔可彆怪我們家心狠!
且說此時內宅中,王熙鳳正抱著一雙兒女,安安靜靜地坐在榻上。
此時府內所有女眷主子都擠在賈母的榮慶堂正屋,臉上都是慌亂畏懼。
唯有她,因提前有打算,所以不曾亂起來,反而喝止眾人,命各人悄聲坐著。
她看著王夫人雪白的臉色,心中湧上一陣快意。
忠勇親王手裡轉著一個親手做的木雕三層小球,仰麵看著天空中飄下的雪花。
一時有皂衣司官出來跪稟說:“在榮國府內查出許多禦用衣裙並許多禁用之物,不敢擅動,回來請示王爺。”
忠勇親王還來不及說話,就又有人奔出來道:“稟王爺,二房所居的榮慶堂抄出兩箱房地契,並一箱借票,都是違例取利的。”
趙全見忠勇親王有點茫然,明白這種天潢貴胄不太懂這些放貸之事,於是直接道:“重利盤剝是大罪,務必一一盤查仔細!”
而忠勇親王雖然不明白放高利貸等事,但身在皇家,對於違製僭越之物還是很警醒敏感的。
比如他的長女雖然打小養在宮裡,宮中又常年沒有公主,乃是最尊貴的女兒家。但在衣物文彩上是半點也不能錯的——公主就是公主,郡主就是郡主。
倒是各勳貴之家,豪富傳承多年,又關起門來過日子,反而容易忘記這些忌諱。
平時民不告官不究,大家直過沒事。
然現如今皇上要找茬,這些人家估計一個都跑不了。
賈政一聽自己房內居然查出這些物件,忍不住錯愕不已。
忠勇王爺拍拍巴掌道:“你們二位對番役呈稟的禁用之物並重利欠票,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身邊跟著的長史官,連忙掏出紙筆來準備記錄——皇上雖然早已下定決心要抄家,但絕不能不教而誅,不容人申辯——所以就算是走過場,也得有兩位王府的長史官在場,正式記錄一下各世家的辯白之言。
雖然這記下來的辯解,皇上估計看都不看就會扔出去。
對賈政來說,今日是飛來橫禍,徹頭徹尾地把他砸蒙了,兼之他平時就迂腐嘴拙,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賈赦可不管他,當即表示我要發言。
隻見他懇切道:“這禁用之物原是王氏為孝敬貴妃和當年省親時用的,跟我們大房無關,草民久勸二弟不要行此事,然而他們隻說我對貴妃不敬,叫我也不敢再說。”
“大哥!”賈政怒喝一聲。
賈赦哪裡肯讓他開口,反而一指頭差點戳到賈政的眼珠子,指著他罵道:“清水下雜麵,你吃我看見!咱們家我雖然不做主,但什麼事兒瞞得過我!”
然後轉頭對忠勇親王道:“王爺,草民還要告發賈政之妻王氏,她曾經在甄家抄家前收受過甄家的財產!”
忠勇親王當時就樂了,轉頭對長史官道:“都記下來了?這自家人出首舉證,應當是沒錯的,等本王回去回皇兄,也算證據確鑿。”
雖然這些年謝家也一直在盯著這些人家,不會漏下這條罪過。但到底不比賈赦當眾叫破此事來的乾脆分明。
賈政眼前一黑,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半個時辰過去,番役果然一一呈上罪證。
忠勇親王還等著抄寧國府,於是甩甩袖子道:“可還有隱匿?勸你們不要自甘罪戾才是。”
彆說條條罪狀都在二房的賈政了,連賈赦都口中發苦:方才他們還能自稱一句草民。然現在罪狀在前,卻是草民都做不得了。
賈赦隻得帶了榮國府眾男丁叩首道:“犯官不敢。但犯官祖父遺產並未分過,惟各人所住的房屋有的東西便為己有。”
忠勇親王今日一人要走好幾家,於是也不叫人立時就將東西拉走,隻是留下一批人貼封條,並命榮國府所有人等不許走動,主子皆居於榮慶堂內,奴仆們都一同關押在東跨院。
作者有話要說: 賈赦:又是大義滅親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