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大姑娘雖則是外人,幫襯的有限。可林妹妹不同,到底是親眷。”
“如今她做著保寧公府世子夫人,夫君有能為不說,在宮內又是縣主,正是宮裡宮外都說的上話的貴人,你可得好好處著才是。”
又連連囑咐:“萬不可為了辦好這件事,就用薛大傻子的事兒去叨擾林妹妹。”
這情分得用在刀尖上!
王熙鳳橫了他一眼:“難道我不明白嗎?你放心,我說這話就是哄薛姨媽的,等寶釵嫁過來就完了,誰真救他不成?”
“薛大傻子正是個隻知道敗家破業的,沾上這種親戚作甚?估計他的罪名,至少也得流放西疆,這還是皇上隆恩,輕易不行生殺的恩典呢。”
於是王熙鳳用了個拖字訣,直到薛寶釵嫁過來,薛蟠還蹲在牢裡啃窩窩頭。
且說這大婚儀式,更是淒涼。
賈母雖準備了些金珠首飾,錦繡綢緞等聘禮,但卻隻對鳳姐兒道:“你去告訴姨太太說,不鬨虛禮,請姨太太等蟠兒出來慢慢的叫人給他妹妹做來就是了。”
鳳姐兒心道:這六禮都算了,彆說比起去歲林妹妹大婚流程的繁瑣講究,隻怕越發連小門小戶都趕不上了。
誰知賈母要說的話還不止這些,更道:“寶玉還病著,不好嚇著他。前兒我問他成婚之事,他滿口不肯,說什麼要往天上地下去尋人的糊塗話。”
賈母說到這兒,一陣心酸,不免落淚道:“所以正禮也不用大辦,免得惹了他不快反生事。等到了日子,也不必走大門,隻從園裡從前開的便門內將人送來就成了。”
鳳姐兒當場蒙圈:這到底是娶親還是納妾呢,連正門都不走,禮都不行!
但她犯不著替薛家母女說話,於是轉頭傳達完賈母的信兒,見薛姨媽滿臉傷痛,伸手拉她的袖子:“這如何行得?鳳哥兒,可憐你寶妹妹……”
薛姨媽還沒正式開始哭訴,鳳姐兒一個閃身就撤退了:“姨媽先哭著,我回去忙了。”
薛姨媽:……
然痛哭過後,到底隻得肯了。
這金玉良緣就這樣成了,展眼也小半年過去了。
且說賈政眼見祖宗基業崩塌,隻覺得心灰意冷,對寶玉賈環兄弟二人放任自流,整日把自己關在房內長籲短歎。
哪怕近日聽下人說,寶玉漸漸清醒過來也沒什麼喜悅之情。
隻道:“他那樣不求上進的性子,明不明白有什麼要緊。”
倒是賈母歡喜的很,連著對寶釵也和顏悅色,覺得這金玉良緣確實沒錯。
就在黛玉接到信的幾日前,寶玉往賈母這裡請安,王氏等人也都在場。
寶玉忽然開口道:“母親生我一世,老太太又疼愛我多年,我也無可答報。原本應當考個功名報效,便是我一輩子的事完了。”
“偏生如今我又不能參加科舉,那這一世好的,不好的,也隻能罷了,請老祖宗和母親多擔待了。”
王氏許久未見寶玉說出這樣長且有條理的話,十分歡喜,忙拉了寶玉到賈母跟前。
賈母見寶玉神情溫和,言談聰慧如從前,也是喜得直念佛。
握著寶玉的手道:“你可算明白了,如今正是雙喜臨門——你媳婦兒有兩個月身孕了!”
寶玉見寶釵略帶羞赧坐在一旁,便起身走到跟前,深深的作了一個揖。
眾人見他行事古怪,忍不住笑了:“瞧將他歡喜的。”
寶玉隻道:“姐姐,我要走了,至於旁的姊妹,你替我說一句吧。”
寶釵一怔,隻覺得心突突的下墜。
賈母見寶釵臉色不好,忙道:“寶玉,你又說瘋話。如今你既然好了,也該想以後的營生,叫人帶你去街上轉轉,也好看看咱們家現有的幾間鋪子。”
寶玉仰麵大笑道:“走了走了,完了事了!”
眾人隻道他痊愈後歡喜,且他從前也最喜歡偷偷出府逛去,於是也不在意。唯有寶釵,心中擔憂,但又無人可說。
直到寶玉徹夜未歸,眾人才有些慌亂。
尋了幾日都不見後,賈母和王夫人才急的如同火燒眉毛。
直到今日,已做了僧人的寶玉,被榮國府從前的下人瞧見跟一僧一道遠遠出城去不見了,特意上門說了一句。
賈家二房上下,這才宛如晴天霹靂,哭成一團。
賈母直接哭暈過去,賈政忙差人去請大夫,自己服侍在側。
而趙姨娘看著哭倒在地的王氏,咯咯笑道:“太太,你不是從來說寶玉有造化嗎?果然應在今日呢!古來成佛作祖成神仙的,爵位富貴都拋了也多得很。如今寶玉連父母妻兒都拋下了,可見要做佛祖啦!”
王夫人氣的一口鮮血噴出來就撅了過去。
寶釵聽了趙姨娘的話麵色如雪,都來不及扶倒下的王夫人,隻顧怔怔的坐在地上。
寶玉倒是走了,那她的一生,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