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施宏苦澀道:“是不是臨海王的軍隊,小弟也隻是猜測而已。倘若當真是,便是知曉了此事,你我又能如何呢?”
洪廣義紅著眼睛,額角青筋直冒道:“某要去投軍!去朝廷告他臨海王!某要殺人,要報仇!”
他在程靈麵前表現得木訥,但實際上卻也是血性之人。
要不是有血性,有底限,先前那些食人的流民抓了孩子要吃的時候,他又怎麼會拚死也要搶出孩子?
包括施宏,其實也是這樣的人。
施宏比起洪廣義甚至還要更進一步,因為洪廣義搶的是他自己的孩子,他家洪小郎,而施宏搶的那個女孩,卻跟他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
這個叫芸娘的小姑娘據施宏說,是他世交家的一個孩子。
那夜太混亂了,衝出城門的人大多都被追殺至死,冒死逃出的少許人也是傷的傷,散的散。
芸娘與家人失散了,後來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麼,被流民中的食人者抓捕到了手中。
施宏遇到她的時候,她險些就被人洗剝了直接扔進開水鍋裡。
太驚險了,這孩子才七歲而已。
曾經粉雕玉琢的一個小娃娃,呼奴喚婢,被家人捧在掌心裡養著的,如今卻瘦弱又麻木,成了一隻怯生生的小鹿。
會拾柴,會乾活,沒了嘰嘰喳喳的話語,乖巧沉默得不像個孩子。
但如今的境況,大人也疲憊。
施宏雖然救了芸娘的命,並打算將孩子帶在身邊養著,但他自己都不知道前程在哪裡呢,也不知道活過今天還有沒有明天。
所以他也沒有什麼心思去關注芸娘的心理狀況,至多隻是伸手拍拍她的小腦袋,並囑咐她吃東西慢些吃。
狼肉不好消化,小孩餓得久了,猛然吃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程靈就從挎包裡掏了掏,最後竟掏出了兩粒被剝了包裝的奶片糖。
這種奶片糖她背包裡一共有一盒子,三十板,每板十顆。
白生生圓溜溜的奶片糖躺在程靈清洗得十分乾淨的掌心中,散發出細細甜甜的奶香味。
芸娘用滿含驚怯的眼神看了一眼程靈,就又躲到了施宏身後。
程靈伸出手掌遞到她麵前,臉上露出些許笑,溫聲道:“兩顆糖,你拿一顆,分一顆給你小郎哥哥好不好?”
洪小郎今年八歲,本來是個調皮搗蛋的性子,如今也變得十分乖巧。
他是家中幼子,目前還沒起大名,就小郎小郎地被混著叫。
洪廣義的長子在出城那夜就死了,妻子和女兒也在前不久的時候被傷了性命,現在就剩下這一根骨血,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芸娘本來不敢接糖,聽到程靈要分一顆給洪小郎,才終於鼓起勇氣伸出手,怯怯地,緩緩地,將那兩顆糖抓在了手心裡。
她抓了糖,又飛速收回手掌,然後連忙遞出一顆給洪小郎。
洪小郎毫不猶豫就將糖塞到了自己嘴裡,芸娘卻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將糖一掰為二,一顆塞到了施宏口中,另一顆,竟是怯怯地遞向了洪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