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郎很快就在客房裡將衣裳換好,至於頭發,清洗起來太麻煩,他便隻是簡單用乾布巾擦了擦,然後草草一攏,就趕緊離開客房,回到了正廳。
穆三娘又端了熱薑茶過來,招呼王七郎喝下。
王七郎被照顧得妥妥帖帖地,格外感受到了一種小戶人家的體貼,當時一碗熱薑茶下肚,肚子裡暖烘烘的,心裡也暖烘烘的,於是眼眶便又熱了。
他又抹了把眼角,這時就對程靈說出了第二個消息:“程兄,朝廷發文申飭我伯父了,說是因為他這邊積了民怨,導致怨氣滿溢,衝擊到陽水河,這才弄得陽水河決堤的。”
這話一出,穆三娘頓時脫口道:“好沒道理,這天要下雨,還關得到隔壁家府君的事麼?”
可不是?
王七郎就在這個時候看了程靈一眼,他沒說出來的是,朝廷如此申飭王邕,實際上隻怕與程靈也脫不了關係。
因為程靈殺了臨海王,王邕在奏表上卻一力強調程靈是在“為民伐逆”,如此多方勢力拉扯,以至於上層對於該如何“處置”程靈,一直都不能有所定論。
這個時候,王邕的處境就顯得非常尷尬。
他不能過於嘉獎任用程靈,因為那會顯得他像是在故意跟皇家的尊嚴作對,但他也不能直接就將程靈推到前頭去,給她定一個犯上殺人的罪名。
如果這樣做了,王邕不也同樣是要尊嚴掃地麼?
程靈就在這個時候同樣回看王七郎,她仿佛從王七郎的臉上看出了一點什麼。
這個時候,王七郎忽然就又低低地說了一句:“程兄,我已經許久沒有看到我姐姐了。派了許多許多的人出去找,可是都沒能找到人。當時護送她的部曲們不見了,她也不見了。”
程靈頓覺一滯,是了,她沒有將王漪已經死亡的消息直接告訴過王七郎,所以王七郎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呢。
那麼,到底要告訴他嗎?
是讓他就這樣抱著一線希望繼續尋找下去,雖然他大概永遠也不能再找到王漪,但至少心裡有個念想……
還是說,可以借此機會告訴他實話。
不論如何,給他一個真相?
程靈心中思量了片刻,終究站起身道:“王兄,我們到廊下走走吧。”
這就是要避著人跟王七郎單獨談話的意思了。
王七郎連忙站起來,其他人自然就自覺等在廳裡了。
程靈帶著王七郎來到靠近月洞門邊的廊下,這裡的視野比較好,能看到牆角的修竹和一小片青蔥的菜園子。
是的,就是菜園。
這是穆三娘帶著程大妮程二妮種下的,經過大半個月的養護,菜苗都冒了頭,綠油油一片,很是喜人。
這個時候夜雨還在下著,廊下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王七郎忽然就抱了抱自己的雙臂。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心裡積了許許多多的難過,跟誰都無法訴說,好像隻有在程靈這裡,他至少還能哭一場。
程靈就從腰間挎包中掏了掏,忽然掏出一枚精巧的銀簪來。
銀簪被遞到王七郎麵前,王七郎呆了:“程兄,這……這是我姐姐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