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咧,五百匹布啊,那得是多少錢?他老牛算不過來了啊!
想他原先不過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粗人苦力,結果跟著東家,不但漂過洋,過過海,如今還識起了字,拿起了算盤,人模狗樣地當起了掌櫃……
他、他、他……怎麼就飄了呢?
這種生意,是他能談的嗎?
程靈將牛文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照此看來,牛文雖然有幾分機靈,識字算數也比其他同伴們略快些,但終究還有太多不足。
但程靈沒有表現出來,她反而是鼓勵般衝著牛文微微一點頭,才又對佘炳富道:“佘翁,十日之內,五百匹布我們是染不出來的。不論哪種布,都不成。”
佘炳富:……
一團和氣的笑臉上都有了片刻僵硬,程靈的回答未免太乾脆了些。商場上,這麼乾脆真的好嗎?五百匹布的訂單,她不打算爭取?
佘炳富頓時一歎:“程東家呀,你這……唉!十日之內,五百匹布都無法染製,你這染坊……莫怪老朽說,老朽是當真為你著急啊!”
說完,他一副仿佛無話可說的樣子,對著程靈拱了拱手,便轉身要走。
牛文急得不行,想要喊他留步,又不敢再擅自出言,隻得趕緊又將目光投向程靈。
卻見程靈平平靜靜地站在那裡,竟是半點也不著急。
佘炳富都走出好幾步了,程靈硬是不留人,直到佘炳富走到了鋪子的門口,眼看就要走出去了,程靈才終於出聲。
她道:“佘翁,五百匹布雖然難以十日內染出,但如今庫存的八十匹布,我可以再讓半成。一共讓利兩成,佘翁當真不要嗎?”
佘炳富轉頭,臉上頓時又堆滿了笑。
最後,程靈以六十兩銀子的總價將庫存的八十匹布賣了出去。
她雖是讓了兩成利,但能一次性將原來的庫存清出去,對於染坊的發展而言,也算是一個良性循環了。
佘炳富笑眯眯地留了自己的地址給程靈,並與她約好,三日之內程靈若是改了主意,想要那一筆五百匹布的大訂單,隨時都可以到他的住處來尋他。
又說:“程東家年少有為,老朽我也就是多嘴一句,以你之能,委實是該銳意進取啊!”
說著,又輕輕搖了搖頭,仿佛是為程靈的“膽小”而感到惋惜。
佘炳富走後,牛文急忙對程靈說:“東家,咱們加把勁,十日內真的染不出五百匹布嗎?”
程靈擺擺手,卻吩咐洪廣義:“去後麵告訴吳耘一聲,叫他帶幾個人,親自去佘炳富住處四周好生盯一盯。”
洪廣義一驚道:“郎君,這個人可是有什麼問題?”
程靈道:“不好說,但總歸小心無大錯。咱們做生意,總之首先務必要記住一個原則,有多大量做多大事。不貪便宜不躁進,自然無懼任何陷阱。”
這句話既是敲打也是提點,洪廣義倒還好,牛文卻瞬間就在後背出了一片冷汗。先前浮躁的內心,此時亦不由得生出凜然。
程靈不知道的是,佘炳富在離開以後,首先就對自己的長隨說了一句:“這個姓程的少年,不是懦弱便是城府極深,原先的計劃隻怕是要行不通了。”
長隨忙道:“那戴家那邊,咱們怎麼交代?”
佘炳富久久沉默,卻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