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是真沒想到,在庸州做主簿的時候自己沒有喝上花酒,到了京城,當了皇帝的秘書郎,卻居然被同僚拉著上了青樓。
程郎啊程郎,你可還曾記得,自己本是女嬌娥,並不是真的男兒郎?
唉,記不記得那又如何?事到臨頭,程靈也隻有硬著頭皮,闖一闖這盤絲洞了。
至少不能在青樓的門口就膽怯逃跑,同僚們今天拉她來青樓,可不是當真隻為喝酒來了,大家擺明了是要抻量她呢!
索性便見識見識這古代的青樓才女們吧,好歹魏國有律法,禁止官員狎妓——
這裡說的禁止,主要是禁止官員在青樓留宿,你若不留宿,隻是與名妓們談談心,賞賞月,喝喝酒,唱唱詩,那不叫狎妓,那叫風雅。
又何況能叫秘書署的官員們相邀著去的,那必然是高雅場所,合法合規。
如此這般,程靈做足了心理建設,終於一腳踏進了洛水河邊的這片旖旎繁花中。
神京,洛河,十裡春風。
撲麵而來的是脂香粉膩的一片熱浪,園中紅燈高掛,水袖與青衫依偎私語,笑言聲聲。明明五月初的晚風還帶些涼意,可進了這裡頭,縱是涼風有信,那也必然要和光同塵,一並熱烈。
同僚們也不互稱官職了,都親親熱熱的,這個叫程兄,那個喊張兄,有的還直呼名字。
程靈有點僵硬,負責帶她的秘書郎翁賢一伸手攬住她肩膀,笑說:“程兄從前不曾來過這地界?”
程靈:……嗬嗬。
翁賢應該要慶幸,因為就在剛才他伸出手臂攬住攬程靈的一刹那,險些就激得程靈真氣自發反擊。
就翁賢這小體格,真要被程靈的真氣反震上身,保管不死也殘。
程靈動作自然而又堅決地將翁賢的手臂從自己肩上拿下,笑答道:“小弟年歲小些,從前家母管得嚴。”
翁賢哈哈笑了:“那如今好了,程兄立業在京,想來伯母也不好再管你了吧?”
程靈微笑以回應。
翁賢興致勃勃地介紹:“十裡春風今夜又選花魁,程兄快來,咱們往這走。”
十裡春風並不隻是乾巴巴的一個小院子,而是由多重院落組成的一座大園林。
園林就坐落在洛水河畔,眾人進了園子後,前有花娘引路。那風韻猶存的鴇兒扭動著腰肢,與一行人中最相熟的那位說話。
“劉郎可有半月未來,真真是想死奴家了!”
留著短須的劉大人是程靈他們的上官,當然,不是秘書署官位最大的秘書監梁大人,而是四品秘書丞劉旭林。
秘書監梁凱位居三品,已算得上是京官中的大員,又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地就帶著一大幫同僚公然出入青樓?
劉旭林則不同,他跟下屬官員們的接觸更要親近許多,程靈來了幾日,他就主動說要請客,帶大家一起去品醉仙釀。
今日跟著劉旭林同來的,則合共有秘書郎三人,典簿二人。
一行共六人,大約占據了秘書署官員的半數。
其下書吏不入品級,雖然辦事,有品的官員們卻多半不會與他們相交。
劉旭林平常在官署的時候那是一本正經,可到了十裡春風,被鴇兒往身上一靠,卻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將手往花娘臉頰上摩挲,一邊嗬嗬笑著:“想我?那就來,讓你家郎君我瞧瞧,這是怎麼想的?”
後方,程靈微微皺眉。
簡直要無法直視郎君這二字,劉旭林胡子一大把,家裡頭隻怕是孫女兒都有了,怎麼就好意思對著花娘自稱“你家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