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在救護車上時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在步天的堅持下,他還是被推進了搶救室。
“對不起, 我們已經儘力了。”
病患家屬最怕聽到的一句話。
元宵動脈中被注射了過量的高濃度毒-品,本身毒-品吸食和靜脈注射過量就有性命之憂,更何況還是動脈?
步天站在冷冰冰的搶救室, 看著閉目躺在搶救台上的元宵,胸腔中的那顆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挖去,血液也停止了流動, 手腳一片冰涼。
他隻是把元宵弄丟了半小時, 為什麼再見會是天人永隔?
“我不信,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他低聲喃喃, 一個箭步衝出搶救室,隨手抓住一名路過護士, 急切而又清晰道:“給我一套針, 中醫用針,快!”
小護士被嚇一跳,不過在搶救室和手術室外,他們遇到這類情況並不少,因此很快平靜下來, 小心問道:“請問……”
“我是中醫,我要救人。”嚴格來說, 他是苗醫, 可現在沒時間讓他解釋。原本他身上也帶了一套針, 隻是之前找元宵時因為人流過大被小偷摸走了。
“先生,我知道……”小護士剛好是之前救護車上的那名,知道元宵的情況,去了搶救室還是同樣的結果,這時想到的自然也是勸慰家屬。
步天無心聽她廢話,轉頭就要直奔中醫科。
卻在此時,一隻手臂攔住了他的去路,手臂的主人是一位戴著老花鏡頭發幾乎全白的老醫生,他手裡拿著一個棕色的木盒,木盒表麵的花紋已經看不清,應是常年使用。
“我是中醫科的大夫,針借給你。”老醫生語氣和藹。
步天隻愣了一秒,隨後接過,轉身回去搶救室,空氣中隻餘一道鄭重的“多謝”。
“古醫生,您怎麼就將您的針借給一個陌生人呢?”老醫生的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都是年輕的麵孔,彆人不清楚,他們還能不知道古醫生的針有多寶貴?古醫生是他們滇省乃至全國都有名的中醫,其一手金針回春術不知治愈過多少人,而他的金針,則是祖上傳下,本身價值就極高。
老醫生擺擺手,看著搶救室的方向,不置一詞。
搶救室內,步天竭力克製自己不穩的手,將元宵的上衣脫下,眼睛被他身上的淤青刺痛,他用力的眨眨眼,將幾乎奪眶而出的眼淚收回去,死死咬住後牙槽,努力讓自己冷靜。
他不能分心,他要救元宵,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從閻王手裡把元宵搶回來。
步天,冷靜,步天,你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摒棄了周遭一切的步天專注的開始下針。
一針、兩針、三針……
一百零八根針全部用上,幾乎將元宵變成了一隻人形刺蝟。
可是,他沒醒。
心電儀上依舊是宣誓心臟停跳的直線,無影吊燈下,元宵的皮膚逐漸呈現出一種褪去血色的青白。
步天再也無法克製身體的顫栗,原本被他壓製住的惶恐驚懼不安如潮水般激流湧上,瞬間將他吞沒在那黑色的漩渦中。
“元宵,醒一醒……”
“元宵,醒過來,求求你醒過來……”
他從來沒有這麼無助和渴求過,這一刻,他的生命中仿佛隻剩下病床上雙眸緊閉的青年。
他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乾,雙腿失去支撐跪倒在旁,他握住元宵的手,無法抑製的悲傷湧出。
“元宵,你不要我了嗎?”他沙啞著嗓音問。
“我們約好了八十年,你還沒聽到我跟你說那三個字,你舍得就這麼走嗎?”
“回來吧,求求你,元宵,求求你,回來,回來,好不好?”
“元宵……”
“我還沒帶你去環遊世界,媽送你的新房還沒裝修……”
“我還這麼年輕,你走了就不擔心有小妖精搶你的位置嗎?”
“你舍得拋下我嗎?”
一字一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剜心,痛到人無法呼吸,甚至當年他意外被殺時,也不如此刻痛。
步天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他額頭抵在緊握元宵手的手背,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下,如決堤的洪水。
“醒來啊,我們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