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遊戲, 不外乎就是用嘴接牌, 用身子擠氣球，拚酒這些項目，越刺激才越有氣氛，陌生人或曖昧男女這麼一貼近，現場的氣氛就會更加高漲。
小主播看起來傻兮兮的，又不大會拒絕，眼見著就要著道了。
他隻是在擔心他早戀, 耽誤了正經工作。
想著, 易琛把酒杯往桌上一放, 又給對方發了個表情包過去。
表情包也是在喻延那存的，是一隻頭頂上冒著三個大問號的白橘相間小土貓。
小主播：在酒吧。
1：跟女朋友？
喻延一愣，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全都問這個？
小主播：不是……同學聚會。
1：什麼時候回。
小主播：一會就回去，你出差結束了嗎？
1：快了。
喻延正準備回複，就聽身邊的人還在問：“可以嗎？”
喻延抬頭：“啊……恐怕不行，我坐一會就得走了。”
“走？”旁邊的男生聽見了，問道，“這麼急著回去做什麼？這到了夜場才嗨呢, 大家夥痛痛快快聚一聚再走嘛。對了, 你這幾天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哥幾個一塊去網吧五黑，找找年輕時的感覺。”
女生拍了他一下：“什麼年輕時的感覺？我們還年輕著呢。”
李航一直在關注那頭, 捕捉到其中的字眼, 他揚高聲調：“誰要走？”
“小延。”
“這麼急？”李航說完, 做出一副了然狀，“哦，你還要回去開直播呢是吧？”
這話一出，其他人紛紛朝喻延看了過去。
畢竟主播是新興行業，網上還三天兩頭有一些關於主播行業的醜聞爆出，大家眼底都充滿了好奇。
喻延一點不在意，淡淡嗯了聲。
突然有人問：“小延，你開直播多久了？網上那些說女主播賣肉，幾千加微信，幾萬一晚的是不是真的啊？”
“不知道。”喻延道，“我身邊沒發生過這種事。”
“當然是真的啊！”李航笑了聲，“主播嘛，都沒什麼本事，其實說白了就是賣的，女主播賣肉，男主播賣笑唄。我之前認識一個男主播，砸了幾百塊禮物就在直播間裡喊我爸爸了，特彆逗。”
說完，他慢悠悠道，“小延，我隻是隨口一說啊，也確實是實話，沒有故意針對你的意思。”
桌上其他人麵麵相覷，一時間沒人開口。
喻延脾氣好，大家自初中就都挺喜歡他的。但李航家境好，他們所在的酒吧就是李航遠方親戚開的，今晚李航還開了輛小奔馳來，大家幾乎都抱著能抱大腿就絕不招惹的心態，沒人願意站出來緩和下氣氛。
喻延還握著酒杯，沒有開口。李航一笑：“你也彆不說話，生氣了？我們同學之前開個玩笑……”
他是握準了對方的性子，覺著喻延隻能任他任意揉捏，畢竟初中時他諷刺的話也說過不少，對方壓根沒還過嘴。
就在陳民準備冒險起身轉移話題時，喻延忽然笑了一聲。
“我沒生氣，我隻是有點驚訝。”
李航：“驚訝什麼？”
“驚訝你的素質和教養，居然一點都沒隨著年齡增長。”
“……”
這下包括旁邊那個沒什麼眼力見的姑娘都張大了嘴。
李航原本就喝了點酒，被這麼一還嘴，臉都漲紅了：“我沒素質教養，你一個初中畢業，天天混在網吧裡打遊戲的就有素質教養了？”
喻延看起來倒是比他冷靜得多：“素質和教養跟學曆沒關係。我不清楚主播這一行有沒有人做你說的那些事，但我知道大多主播都是靠自己的技術和時間賺的錢，跟你不同，你看看你手頭的資產，哪一樣不是從父母手中接來的？你到現在都還沒工作吧？”
李航冷笑：“是啊，怎麼？家裡有錢是我的錯？你可彆酸了。”
“家裡有錢是你的優勢。”喻延頓了頓，“但我不覺得你有資格去嘲諷那些靠自己本事賺錢的人。”
“再說了，你確定以前天天混在網吧裡打遊戲的是我？人品沒改進，記憶力還下降了？”
這麼一說，其他人就都想起來了。
初中那會，學校附近都是黑網吧，班裡大部分男生每天幾乎都會翹掉電腦、體育課去上網，喻延就是其中之一。
但李航不同，他不是翹課，而是直接逃學，有的時候一星期班裡的人都瞧不見他幾回，成績一直在吊車尾。直到初三，學校把李航家長叫來之後，李航才恢複正常的學生生活。
也是從初三開始，李航莫名地開始仇視喻延，三天兩頭挑刺。
李航氣得騰地站了起來：“你他媽什麼意思？”
陳民趕緊起來攔住他：“好了好了，都是同學，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吵什麼呢？小延，他喝得有點多，你就彆和他吵了……”
喻延卻壓根沒聽勸：“字麵意思。”
李航嗤笑：“我怎麼沒資格？我告訴你，你以為是托了誰的本事，你才能坐在這裡跟我頂嘴——你知道這裡的卡座平時炒到多少錢一個嗎？換做你們，誰能拿到這種位置？”
這話一出，其他人的表情立刻也變得微妙起來。
喻延旁邊的女生皺眉：“李航你什麼意思？雖然我們都是普通家庭，但就一個卡座，大家也不是負擔不起。”
另一頭的男生也看不過眼了：“是啊，這低銷最多也就四位數，誰還出不起啊？”
李航一頓，也覺得自己說衝動了，把心裡話給嘣出來了。
他接過陳民手中的白開水喝了口：“不是，我意思是，平時要想拿這兒的卡座，還得花挺大功夫的。”
“平攤的酒水錢我會付，你如果覺得這位置該是你的，我也可以花錢開幾個相近的散台去。”喻延道，“彆在這陰陽怪氣的。”
“就是。”喻延以前初中宿舍的舍長忍不住了，開口道，“說要來這酒吧的是你，我們一開始可是打算找個飯館吃飯的，李航，你現在這姿態可不好看啊。”
李航剛剛說錯話，這下連陳民都在勸他冷靜一點。
他一咬牙，用力地坐回位置上：“我就是開個玩笑。行了，喝酒喝酒。我專程讓人準備了些好酒，那些我來付錢，一會你們彆和我客氣。”
易琛正聽得直皺眉，手機震動響起，他掃了眼屏幕，沒忍住輕笑了聲。
小主播：真的嗎？那我等你來？
這語氣，哪像是剛跟人吵了一架的。
易冉又輸了一局劃拳，把酒飲儘後，他轉頭問：“哥，你笑啥啊？”
剛說完，身邊忽然傳來一道厚實的男聲：“小延，你去哪？該不會要回去了吧？！”
易冉轉頭看去，剛好看到男生從沙發上起身：“不是，去趟廁所。”
他盯著對方看了十來秒，連脖子都伸長了，然後激動地一拍沙發：“哥！那他媽不是星空TV那個……”
“閉嘴。”易琛打斷他。
喻延走遠後，易冉道：“真的！一定是他，跟視頻上一點差彆都沒有！哥你看到了嗎？”
易琛側目，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易冉立刻明白了，這架勢，估計他哥早八百年前就發現了。
“你看見了怎麼也不告訴我啊？哎哥，你讓讓，我去跟他打個招呼去，這都能撞見，得多有緣分呐。”
易琛動也不動：“坐著。”
半晌，他抬手，朝一直在他們卡座附近晃悠的夜店經理擺了擺指頭。
夜店經理來得飛快：“先生，有什麼需要？”
——
喻延也不是真想上廁所，隻是覺得桌上氣氛太尷尬，他暫時離開可能會比較好。
酒吧的洗手間安靜不到哪去，他一路過來，乾淨是乾淨，就是走道上大都是在接吻親昵的，好在這酒吧還算規矩，可以親，多的不行，有專人看著，所以也不是太出格。
他在洗手台旁握著手機，見1沒回複，又點了個表情包發過去，然後才轉身離開洗手間。
已經到了夜場時間，外麵的音樂越來越激烈，舞池中已經站滿了人，喻延幾乎是擠著回到的座位上。
“有沒有人去蹦迪？”氣氛越來越熱烈，很快就有人站了起來。
“有！！”
“走，我們擠到中間去……”
身邊的女同學也興奮起來，她拉了拉喻延的衣角：“小延，去跳舞嗎？”
喻延趕緊擺手：“不了，你去吧。”
“去唄，來酒吧不蹦迪還有什麼意思？”
台上的DJ忽然換了個調子，音樂聲震耳欲聾，喻延覺得腳底板下都在震動。
他下意識捏了捏耳朵，正要拒絕。
“你們好！”
眾人側目一看，隻見一個男人站在他們卡座前，身後還跟著好幾個服務員，“各位，打擾一下，我是這的經理。”
李航極其自然地站起身來：“怎麼了？”
經理頭抬了抬，身後的服務員立刻上前，把手上端著的酒水一一擺到了他們桌上。
每瓶酒的樣式都不同，紅酒香檳都有。
李航還算識貨，其中幾瓶他認得，都是成千上萬的好酒，他爸應酬時用的那種。
他嚇了一跳，在那些服務員開瓶之前忙製止道：“等等，經理，這些不是我點的酒！你彆開，開了我們可不付錢！”
經理笑了：“請問小延是哪位？”
他們這隻有一個名字裡帶yan字的，眾人一愣，齊齊看向喻延。
經理隨著他們的目光看去，找到了想找的人，他立刻彎下腰來，客氣道：“延先生，這都是您的酒。”
喻延一怔，緊接著搖頭：“你們弄錯了吧，我並沒有點酒。”
“是您的。”其中一瓶已經醒過酒了，經理把酒倒在紅酒杯裡，放到他麵前，“是一位先生送您的。”
“先生？誰？”
經理轉述原話：“他說他是您直播間的忠實粉絲。”
“……”
喻延還沒反應過來，對麵坐著的舍長就先樂了：“小延你牛逼啊，來這都能碰到你的粉絲！經理，這酒多少錢啊，這些全都是那人送的？我看包裝好像還不便宜呢。”
“您真識貨，我手上這瓶是86年的拉菲莊園，三萬三，絕對正的，我們有專門的渠道，庫存也不多了。假一賠十。”
桌上靜了一瞬。
舍長輕咳一聲：“……你說多少？三萬？”
喻延回過神，趕緊伸手想攔，可惜對方已經把酒倒進了他的酒杯裡。
他看著杯體裡的液體，心道這裡麵得有幾百塊了……
他心疼地看了半天，一咬牙：“這瓶開了就算了，錢我付，剩下的你幫我退回去吧。”
“退不回去的，我們發/票都開了，而且那位客人也離開了。”
喻延皺眉：“那聯係方式呢？”
經理搖頭：“抱歉，客人並沒有留下聯係方式。”
“……”
經理循著記憶，照著那位先生的囑咐，繼續念台詞：“因為買的時候與那位先生達成了一些協議，這酒如果您不要，我們也無法退款。”
“……”
“哎呀，這都是你粉絲的一片心意啊！”舍長問，“那這些酒加在一塊一共多少錢啊？”
“隻有這瓶拉菲比較貴，統共加起來的話是六萬三千八。”
桌上的人又都倒吸一口冷氣。
大家都剛出社會，誰曾喝過六萬多的紅酒，就連李航也隻有在父親聚餐時偶爾能喝到幾回。
喻延肯定：“你應該是送錯了，可能還有其他主播在這，不然你再去問問？”
經理更肯定：“絕對沒錯，就是這一桌，我確認過很多次。”
“……”喻延問，“那可以帶走嗎？等以後這人來了，你們通知我，我再來還他。”
“抱歉，我們店裡部分紅酒是以店麵價出售的，不能帶走。”
簡而言之就是不能外帶，還不能退，那人是鐵了心，一定要讓喻延收下。
最後酒還是留下了，喻延盯著那些瓶身，有些不知所措。
經理剛走，又有一個服務員端著酒上來了。
“你好，這是你們點的紅酒。”
舍長問：“又是小延粉絲送的？”
陳民認得這標簽，忙道：“不，這些是李航提前訂的。”
舍長脫口而出：“哦，這種酒多少錢一瓶啊？”
服務員說：“原價是一千二一瓶，現在我們酒吧搞活動，買三瓶打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