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床上, 喻延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易琛卻毫無睡意, 他把人抱著,手鬆散地搭在喻延發上。
怕吵醒他,所以他親下去的力道格外輕,吻零零散散落在他眼皮, 鼻尖, 嘴唇。
喻延困極了, 感覺到了也沒睜眼, 隻是含糊不清地問他:“……不睡嗎?”
“睡。”易琛道,“晚安。”
直到身邊人呼吸平穩下來,易琛才有了動作。
他掀被起身,又重新把被子各個角落都蓋好, 隨便套了條睡褲, 拿起手機去了陽台。
外麵涼意很重,他把門關好,確認了一眼此時的時間, 這才撥出電話。
電話嘟了兩聲,很快被接起來了。
那邊的人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接通之後好半天才出聲:“小琛?”
易母看了眼時間, 話裡滿是驚訝,“國內都已經半夜兩點了吧,這個時間……你怎麼還打電話來?不睡覺嗎?”
話一出, 易母就頓住了。
她這話說得也不對, 就算國內是早上、中午、下午, 她也幾乎接不到易琛的電話。
易琛嗯了一聲:“吃午飯了嗎。”
“吃了。”易母停下了手邊的事,她想起什麼來,話裡帶了些愧疚和小心翼翼,“小琛……你的傷,好點了嗎?”
自從那起車禍之後,易母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和兒子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了。
那場車禍的肇事者是易母那邊的親戚,車禍發生之後,那幾個人不知來她跟前求過多少次,她都沒鬆過口,也沒在易琛麵前提過一個字。
她如果早知道縱容會讓那群人危害到易琛的生命安全,她一開始就不會處處幫襯他們。
但是這世間沒有早知道,傷害造成了,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彌補這一切。
“好全了。”
易琛說完,默了默。
他原以為這個問句之後就是求情,他甚至已經在腦中想好要怎麼駁回,誰知這個話題就這麼帶過去了。
“那就好,你要記得醫生說的,每月回去複診一次,彆因為工作……”
說到這,易母也沉默了。
她知道易琛不喜歡她說這些。
通話時間在流逝,兩人卻誰也沒說話。
又是一陣涼風吹過,易琛忽然有些想剛剛被窩裡的溫度了。
他率先打破沉默,說出這通電話的目的。
“領養的事,需要我幫忙嗎。”他問。
易母一愣,像是沒聽清:“……什麼?”
“國內領養的要求是無子女,你們應該達不到條件。”易琛聲音很淡,語氣也十分平靜,“如果你們想在國外領養,那邊的要求也不低,可能還要通過家庭調查……”
“不是,你等等。”
易母不自覺站起身來,一旁的易父從畫架中抬頭,疑惑地看著她,用嘴型問她怎麼了。
易母顧不上丈夫,語氣驚訝,“領養?誰要領養?”
易琛頓了頓:“你們不是打算領養孩子?”
“……”易母深吸了一口氣,“你哪聽來的胡話?一個你我都操心不過來了,怎麼可能還去領養其他孩子?”
易琛握著手機,眉梢不自覺挑了挑。
易母緊跟著問:“這話你從哪聽來的?”
易琛抿唇,一下搞不清心裡的情緒:“你們上次回國,去了福利院。”
易母瞬間了然。
知道她去了福利院的,隻有她那位資助了福利院的親戚。
“你表叔找過你了?”她道,“他還找你做什麼?又讓你放了他兒子?我明明已經警告過他,不準再去騷擾你了——”
女人的聲音又惱又急,易琛聽得有些晃神。
易母先是絮絮叨叨,把親戚數落了一頓,等到氣消了一些,才說,“是,我和你爸是去過福利院……不過我們是去取材的,不是什麼領養。”
“你爸心血來潮,跟朋友合辦了一個畫展,就在四月份,叫‘眼睛’,他想畫一雙孩子的眼睛。”
“我們不止去了福利院,前幾個月還去了大山裡,看了好多留守兒童。那些孩子……都太可憐了。”說到這,易母火氣又上來了,“你那表叔更不是人,我和你爸去了才知道,他雖然麵上是資助福利院的大善人,實際上借著捐助的名義,偷拿了好多油水。那裡的孩子吃的都是些沒營養的乾麵條,人瘦得跟細柴似的!”
易琛喉結輕輕動了動:“……”
他在聽到那位表叔說這件事時,竟然完全不曾懷疑過。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懷疑,他也不會去查。
“小琛,你到底在想什麼。”易母擰眉,“你剛剛還說要幫忙?你怎麼幫忙,用錢打通?那是違法的你知道嗎?”
易琛靠在陽台的欄杆上,透過窗戶,他看見房裡躺著的人突然翻了個身。
他低頭,說不出內心是什麼滋味。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尤其在剛剛喻延抱緊他的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領養這件事,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但當他知道這件事是個烏龍時,不得不承認……他是感到高興的。
易母揉揉眉心,許是覺得自己剛剛的語氣重了,她放緩聲音。
“領養這種事,我和你爸從來沒有想過。”
易父終於聽明白了他們的對話,他一震,手上的畫筆都險些出了差錯:“領養?胡說八道,什麼領養!”
“你安靜,畫你的。”易母先把丈夫禁了言,她深吸了一口氣,再繼續道,“小琛,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問題有些大,已經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我和你爸訂了機票,等回了家,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易琛突然覺得喉間有些乾澀,但不難受。
半晌,他輕輕嗯了一聲:“好。”
雖然隻有一個字,但易母還是捕捉到了他的鬆動,她立刻趁熱打鐵:“對了……我讓你伯母訂了年夜飯,到時候你會過來吧?”
易琛抬眼,看了看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