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炸毛(1 / 2)

陳蓮米敲響門,蒼老的咳嗽聲伴隨腳步磨蹭的聲音向門邊靠近,“是哪個呐?來了(liao),來了(liao)。”

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傳來。

陳蓮米立馬笑道:“胡婆,是我,蓮米。”

門應聲而開,一個滿頭銀絲用破布條紮著小揪揪的腦袋探了出來,老太太個頭隻到司寧寧胸口,看這架勢,老得骨頭都縮了,估摸連一米五都不到。

胡婆敞開門請兩人進屋,司寧寧打量起小院。

雖是青磚瓦屋和院牆,但牆上有明顯的裂縫,院裡倒也空蕩,除了角落一口水井和盛水的大缸、水桶外,什麼也沒有。

司寧寧心裡隱隱有些猜想,回頭朝胡婆腳上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看到了一雙三寸金蓮。

很顯然,這戶人家……

在過去不是一般的人家。

“胡婆,不是彆的什麼事,昨兒不還說雞苗出殼了嗎?這不,我給你把人帶來了,你引知青同誌看一看挑一挑吧,趁著天還沒黑下來,一會兒好回去。”

剛才打量院子的時候,就聽陳蓮米和胡婆兩人在拉家常,一個在介紹司寧寧,一個則是不斷的感激對方多年以來的照拂。

眼下陳蓮米話說到這裡,司寧寧也不墨跡,連忙上前一步問好,“婆婆好,我一共要六隻雞仔。”

胡婆挪著步子領司寧寧和陳蓮米進屋。

嘴裡不斷念叨‘可不敢承你們年輕同誌的問好’。

司寧寧滿頭霧水,陳蓮米拉了她一把,在胡婆看不見的角度裡,嘴巴動了動卻沒出聲:“這是被鬥怕了。”

司寧寧心下了然,怕說錯話戳中老人心窩子,之後她基本沒怎麼開口,多少錢,要錢還是要票這些,都是陳蓮米在交涉。

司寧寧則是在胡婆拎走打嗑的老母雞後,借助窗口微弱光線,朝破籮筐裡打量。

籮筐用的年月久了,紮緊的邊緣已經鬆散,呲出的竹篾像箭矢似的,稍不注意就會被紮到。

不過這是外麵,裡麵墊了一些稻草,早被母雞壓實,變得圓潤異常,此時十多隻小雞們一步兩晃的走動著,小腦袋轉動好奇的四處打量,暖黃色毛茸茸的,彆提多可愛。

“司知青,雞蛋四分錢一個,孵小雞也有折損,嬸兒誰也不偏袒,社員換雞苗一毛錢一隻,或者一斤半紅薯換一隻,你也一樣,你看這樣成不成?”

紅薯是粗糧,兌換細糧是3:1的比例,司寧寧剛乾完倒爺的活兒,知道糧站大米1毛7一斤,胡婆給的價碼很實在。

但她現在卻不能拿出糧來,能用錢解決最好。

畢竟是知青點統一買雞仔,有的人手頭緊,沒了口糧不行,有的手頭寬裕,不在意半斤五兩的,可貧富差距擺在那裡,現在用糧換,回去很難平攤。

司寧寧連忙起身,忙不迭點頭,“行,都聽嬸兒的,嬸兒辦事我放心。”

陳蓮米頷首,轉頭看胡婆,“知青同誌剛來,手裡也沒多少糧,胡婆,你看……”

胡婆家裡這個條件,肯定是要糧更合適,錢的話,沒有票也花不出去。

不過陳蓮米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胡婆也不想為難司寧寧,便道:“那就一角錢一隻。”

老人家應該是有哮喘,喉嚨裡“吼吼吼”的,像是卡進了一隻公雞,任誰都能聽出她身體上的難受。

司寧寧也不墨跡,利落從口袋摸出一把毛票,在窗邊點清楚遞給陳蓮米。

陳蓮米又數了一遍,確定沒問題,才把錢遞給胡婆,“胡婆,這錢你再點點。”

胡婆眼睛眯成一條縫,臉幾乎要貼在那幾張毛票上麵,看了一通確認沒問題,便揚了揚手,讓司寧寧挑雞仔。

司寧寧不會挑豬,自然也不會挑雞,便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陳蓮米,“嬸兒,你幫我瞅瞅唄?我不要公雞,隻要能下蛋的雞。”

每家每戶最多隻能養三隻雞,雞蛋能拿到供銷社去兌換日常所需,社員們都願意養母雞,不要公雞,司寧寧這個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

剛破殼幾天的小雞仔,基本長一個樣,外行人還真分不出公母,不過陳蓮米卻是懂的,“雞苗公母也容易區分。”

陳蓮米蹲下身,熟稔撈過一隻小雞教司寧寧,“你看這隻雞苗,它屁股毛尖尖的,八成就是公雞。那隻屁股橢圓指定是母雞。要是還不能確認,就聽聽雞苗叫聲,清脆的是公雞,母雞的叫聲要細碎很多。”

司寧寧認真聽了一下。

還真是。

陳蓮米手裡握的那隻雞仔,叫聲就十分清脆響亮,另一隻屁股橢圓的小雞仔,叫聲也比起輕,也比較細碎。

一手錢一手貨,六隻小雞仔裝進背筐,破籮筐裡還有七八隻小雞,司寧寧心裡動了動,問胡婆:“婆婆,一家隻能養三隻雞,你還有這麼多小雞仔,要怎麼處理?”

陳蓮米單純的以為司寧寧是擔心胡婆,當即笑著代為回答:“孵小雞的手藝,咱隊裡隻看胡婆的,明天放消息出去,隻等有人登門……你呀,就把心放在肚裡吧。”

胡婆也跟著“謔謔”笑了兩聲,渾濁的眼神打量司寧寧,好意提醒道:“姑娘,婆婆不唬你,這雞苗瓷實,你帶回去隻管放心,平時喂點米糠小爬蟲的就使得,長得快呢!不過就一件事你得記好了,雞苗現在小,不光黃鼠狼盯著,夜貓(老鼠)也瞅著呢。”

司寧寧連忙點頭稱記下了,心裡卻想:黃鼠狼和夜貓嗎?

看來,她這個謊話精又要上線了。

司寧寧:╮(╯▽╰)╭

從胡婆家出來,司寧寧或多或少從陳蓮米口中聽到了點消息。

比如胡婆不姓胡,而是夫家姓胡。

再比如,胡家之前是地主,這個年月中敏感身份的其中之一。

十幾年前還是興旺的一大家子,如今樹倒猢猻散,一大家子隻剩下胡婆和一個外嫁的孫女。

前兩年還有H小兵過來折騰,因著胡家在過去是家善戶,山裡那路和橋最開始都是胡家修的,隻是後來又拓寬加固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胡家做了不少善事,人都說種善因得善果,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在後來胡家隻剩胡婆和孫女兩口人的時候,已經是生產隊長的趙宏兵站了出來,頭頂壓力,讓H小兵們適可而止。

中間經了幾次拉鋸戰,似乎是認定了趙宏兵是塊硬骨頭,H小兵們也不再來了。

再後來,胡小妹出嫁,胡婆深居簡出。

年月窮,隊上社員大忙幫不上,不過今天一把豇豆,明天兩個茄子還是能勻出來的,這麼接濟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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