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勇多麼敏感的人,聽出弦外之音登時不得已了,跳著腳就要起身反駁,被蔣月按著坐下,還用針紮了一記,“就快完了,能不能彆動?我還等著搞完睡覺呢!”
吳勇氣得臉漲成茄子色,不過卻是真的不動了。
李淩源見他吃癟,樂得跟什麼似的,“嗬嗬哈哈”的笑到最後,聲音跟豬叫一樣,彆說屋裡其他人,剛才緊張到不行的司寧寧也繃不住笑出聲。
絮絮叨叨折騰到十一點多,男知青才出了堂屋往那邊屋走。
司寧寧雙手攏門,準備落栓,夏季午夜清涼的風,卷來了一聲清冷的“謝謝”。
司寧寧有些混沌的大腦驀地清醒過來,依稀能看見門縫泄出去的光暈中,這個年代襯衫上專有的透明膠質扣子閃爍出光點,僅是一瞬,很快便徹底陷入黑暗。
司寧寧輕輕喟歎一聲,唇瓣彎起對著夜風友好的道了聲“晚安”。
知青點的兩盞燈同時滅下,女知青們打著哈欠陷入夢鄉,男知青屋裡,與莫北床鋪相鄰的李淩源拱著屁股爬到莫北床頭,“誒!誒!老大,老大!”
莫北揮開李淩源亂揮的手,沒啃聲。
莫北人一向冷淡,李淩源早就習慣了,不過在確定莫北還沒睡著之後,李淩源嘿嘿賤笑,壓低聲音問,“莫老大,司知青的手,軟不啦?”
莫北本來不想搭理李淩源,一聽這不著調的話,他睜眼瞪了一眼黑暗中的輪廓,輕薄唇瓣張合吐出一個字:“滾。”
李淩源縮縮脖子,躺回自己床上,翻來覆去兩回又爬了起來。
這回他學聰明了,不去找莫北,而是跳下床挪到了宋書瀚床邊。
“喂,宋書……”
“李淩源。”
李淩源一句話還沒說完,那頭莫北倏地翻身坐起,嚇得李淩源差點一個趔趄,好險沒一屁股坐地上,“啊?咋地啦莫老大?”
宋書瀚瞅著兩人貓捉老鼠的陣仗,不覺好笑用手背碰了碰李淩源,“彆問了,趕緊睡覺去吧。”
李淩源這時智商也回升在線了,果真不再追問,拍拍巴掌就要回自己床鋪,隻是在起身時,宋書瀚不動聲色拉了他一把,用極小的聲音說了聲“軟”。
李淩源一秒會意,黑暗裡也不管宋書瀚看得見、看不見,擠擠眼投過去一記“我懂”的眼神。
李淩源有心想說:下回再遇到這事,我也要司知青給我包紮挑刺。
可轉眼一想莫北那冷淡斜睨的眼神,他一記哆嗦,搓著手臂雞皮疙瘩躺回床上,什麼念頭也沒有了。
鬥轉星移,一夜好眠無夢。
次日清晨,大隊傳來公雞喔鳴,知青點紅磚屋簷下,也陸續傳來刷牙洗涮的聲音。
昨天白天跑了一天,晚上又熬到那麼晚,司寧寧一覺睡得很沉,其他姑娘起床的動靜絲毫沒驚擾到她。
今天本來應該是司寧寧做飯,徐淑華見她睡得香,又知道她今天不趕著時間上工,也就沒去驚動她,主動把昨天收上來的口糧拎到廚房,幫著444把飯做了。
一行人吃完早飯、帶著午飯下地,整個知青點頓時安靜下來。
安靜到風聲清晰入耳,仿佛連日光傾瀉在葉尖挪動的聲音都能聽見。
時間莫約八九點,隊裡社員早已各班就位,站在知青點依稀能聽見從遠處傳來趕牛犁水田的吆喝聲。
司寧寧比彆人多睡一個多小時,差不多也要從夢中蘇醒,恰逢木窗窗柩被風帶著輕輕晃動,無意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司寧寧彎月眉一閃而過的輕皺,繼而睜開一雙水霧蒙蒙的眼。
她思緒還沒徹底清晰,身體卻依舊做出反應,聳著鼻尖坐起身,旋身看向窗戶方向。
老舊木製豎格窗戶外緣,一個金銀花紮成的花環懸在那裡,一圈淺淡的綠色之中,點綴著白色的花兒。
它隨著夏季悠揚的風,在破敗的窗戶前晃動,絲縷清香被風卷起,傳遞到了屋裡每一個角落。
金銀花的香味很特彆,像梔子、茉莉一樣,能拂去夏日人們心中的燥熱。
而此時此刻,一同被拂去的,還有司寧寧起來時,發現屋裡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孤寂。
混沌朦朧的思緒回籠,司寧寧套上鞋走至窗邊,將花環摘下側著拿了進來。
深棕色的藤蔓,草綠色的葉子,一朵朵青蔥潔白的花兒像是高揚起來的小喇叭,和她前天在山裡臨時編的小帽很像,但更精致……
藤蔓折斷的末端都紮進裡側,不會紮手,乍一眼更看不出來。
司寧寧以為,以霍朗老乾部的性子,隻會覺得她摘花摘草也是從京市帶來的京小姐病,卻沒想到,霍朗會彆出心裁的準備這個。
怎麼說呢……
有點意外。
也有點不知所措。
司寧寧一手拿著花環,一手扶窗朝外看。
除了遠處傳來的吆喝聲,知青點外麵根本沒人。
這花……
悄無聲息的,應該掛上去有一會兒了。
可是,糖和編織的竹製品已經抵消,那麼這花又代表著什麼?
司寧寧琢磨不準,有心想找東西裝水把花環浸一浸,讓花環生命力和香味能維持的更久一點,可一想到之前的決定,纖細白淨的指尖蜷了蜷,她墊起腳尖,把花環又掛回原處。
先這樣吧……
就當是徐淑華她們誰覺得好玩掛上去的。
外麵天色已經打量,社員們已經投入新的一天忙碌,司寧寧知道,徐淑華早上沒叫她,八成是幫她把飯做了,去廚房一看還真的是。
徐淑華不僅把早午飯做了,鍋灶都收拾的乾乾淨淨。
司寧寧感激喟歎一聲,也不敢再耽誤下去。
她回房間掩著房門在門後進了空間,草草洗漱完把豬一喂,摘了兩個半大正嫩的小黃瓜在水龍頭前衝了衝,便晃身出了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