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俄文(1 / 2)

這個點兒當家主人正在堂屋吃午飯,聽著院裡動靜,堂屋坐在主位的中年漢子伸長脖子看了一眼,看清來人,順勢放下碗筷樂嗬嗬站起身朝院裡走來。

“哎呀,阿朗!”

“叔。”霍朗頷首笑著打招呼,手在後腰衝司寧寧提醒似的擺了擺,繼而錯開一步向司寧寧介紹:“這位是第七大隊的大隊長,顧三德同誌。”

言罷,又衝顧三德介紹:“叔,這是我們隊上的知青同誌,司寧寧同誌。”

“哦哦,原來是知青同誌啊……”顧三德乾巴巴應了一聲,眼神掃視司寧寧看了半晌。

司寧寧臉上掛起親和的招牌微笑,客氣地喊了聲“大隊長”。

“唉!”顧三德笑著點點頭應聲。

雖然不知清楚霍朗帶知青來他們大隊的用意,但本著有客上門,不能把人拒之門外的道理,顧三德客客氣氣地把人請進了屋,“還沒吃飯吧?坐下一起吃點兒!”

“這……”

你說在人家家裡吃飯,要是提前一點過來還好說,人家能多蒸點口糧,現在都趕上人家坐上桌了,要是留下吃飯,當家主人豈不沒得吃了?

司寧寧站在桌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猶疑不定,一旁霍朗麵帶輕淺笑容,率先點頭,“麻煩隊長和嬸子了。”

顧三德的婆娘黃春香,是個寸長頭發原大臉盤的中年婦女,聽著霍朗的話,她和善擺手,笑嗬嗬道:“你們兩位先坐著,我啊,這就去給你們盛!”

好似看出司寧寧的不自在一般,黃春香衝她寬慰笑了笑,才轉身去了廚房。

黃春香很快盛來兩碗飯,說是兩碗,其實就是兩份半碗的高粱米飯外加兩個紅薯。

沒料到家裡會來客人,這些原本都是顧家中午自己吃的。

兩碗飯送到司寧寧和霍朗跟前,想著霍朗過來應該是有事要和顧三德說,黃春香就拿著她自己的飯碗去了廚房吃。

黃春香一走,司寧寧就更不自在了。

這種場景氛圍,總讓她覺得有些尷尬。

飯桌上霍朗不好安撫司寧寧,就偏過腦袋,跟顧三德坦白了這次過來的目的:“司知青是我們隊上的掃盲班老師,掃盲班馬上啟動,還差幾篇教材,我想著七隊這邊有湖泊有副業,說不定能讓她找到點靈感,就帶她過來看看。”

說著頓了下,偏頭看了一眼司寧寧,霍朗繼續笑道:“順便再摘點蓮蓬回去。”

“蓮蓬的事好說,你們帶動了沒?要是沒帶,一會兒我給你收拾個蛇皮袋出來!”顧三德不以為意擺擺手,半晌看向司寧寧,神情嚴肅正經了幾分,“不過這掃盲班不是領著大家夥兒普及常識,教幾個常見大字就行了,怎麼還需要編教材?”

司寧寧不知道該不該說,側頭看了霍朗一眼,見霍朗點頭,她才放下筷子直起腰板,開口解釋:“隊長,我不是很清楚你這邊大隊的情況,但是我們生產隊長的意思是掃盲班主要目的不是針對大人,而是小輩孩子們。”

怕說深了也不好,司寧寧就挑重要地說了兩句。

原以為顧三德還會再次提問,可是卻並沒有。

顧三德“嘶”了一聲輕抽一口氣,粗獷眉毛皺起陷入沉思,半晌才遲緩的連“哦”兩聲,“原來是這個樣子……”

“哈哈。”說著話,顧三德不尷不尬笑了兩聲,“我們這邊倒是接到了要辦掃盲班的消息,就是沒有插隊知青過來,所以消息方麵知道的可能也沒有那麼全麵。不過聽你這麼說,我覺得你們生產隊隊長的想法非常好,我們也應該效仿起來才是。”

一看顧三德那張黑臉漸漸浮現出認真神情,司寧寧不由微微怔愣。

司寧寧總覺得那副神情有些似曾相識,細致一回想,心裡登時直呼:“好家夥!”

此時顧三德這張臉,可不就跟趙宏兵那張臉完全重疊了嗎?

也就片刻的功夫,司寧寧瞬間了然:

得,這又是個熱心腸,事事都要操心的“父母官”。

想著,司寧寧側頭帶有詢問意味地看向霍朗,卻見此時霍朗也偏著腦袋看她,輕薄唇瓣唇角微微勾著,一雙桃花眼含笑眯成月牙弧,神情簡直不要揶揄坦然。

什麼意見,已經全都寫在臉上了。

吃完午飯,給顧家留下對應糧票後,霍朗拿了司寧寧的水壺在顧家裝滿一壺涼白開,才帶著司寧寧和蛇皮袋離開。

走時顧三德還站在門口衝他們吆喝,“摘完蓮蓬彆走了,再往我這兒來一趟。”

“行的隊長,回屋午休去吧。”霍朗應聲擺手,領著司寧寧抄小路踏上田埂。

小步跟在霍朗身後,這時身邊沒了旁人,司寧寧才開口詢問:“是不是過來的時候,你就有透露這方麵的意思了?”

“哪方麵?”霍朗問。

司寧寧輕哼一聲,“還給我裝,明知故問是不是?”

霍朗側身讓司寧寧走在前麵,他則抖開蛇皮袋在半空舉著,蛇皮袋遮擋陽光撐出來的一片陰影正好落在司寧寧頭頂,“走到頭,再左轉。”

“哦。”

兩人默不作聲一前一後走著,霍朗琢磨了一下說辭,解釋道:“他是我戰友的父親,和咱們隊上的宏兵叔一樣,都是勤勉的人。”

戰友的父親……

司寧寧步伐稍稍頓住,腦袋側向後仰,“那,那他兒子……”

話說到一半,司寧寧沒有繼續說下去。

什麼意思不用明說。

霍朗沒好氣瞪了司寧寧一眼,伸手在她後腦彈了一記腦瓜崩,“想什麼呢,都好著呢。”

司寧寧“嘖”了一聲,捂住後腦勺犟嘴,“我又什麼都沒說!”

“邊走邊說。”霍朗淡淡道,隨後簡單向司寧寧概括了一下他和顧三德相熟的緣由經過,“我跟顧斌是戰友,我轉業來這邊,他則是被安排去了邊疆,那裡土地遼闊,為了解決全國人民的口糧問題,還有許多同胞都去了那裡。”

六七十年的軍墾,司寧寧是知道的。

也是一段熱血忠貞的紅色故事。

“顧斌知道我即將調遣到這邊,分開時候曾經委托我幫他盯著點家裡,所以我偶爾會過來看看。”

司寧寧頷首,能理解霍朗的態度了。

不過同時,司寧寧也捕捉到了一些關鍵詞,“你是轉業來到這邊的,所以說,你和禾穀、早苗不是血親關係。”

霍朗頓了一下,認真道:“多是一個大家庭的子女,是不是血親,有沒有血緣關係並不重要。”

沉默半晌,霍朗微不可聞輕輕歎息一聲,“參與戰場的同胞們許多都是長子,獨生子更是不少……一旦有人不能回來,那他們的家庭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挑大梁,這個人,會是誰?”霍朗沒有明確說站出來的必須是他,而是微微頷首,含笑地望著司寧寧。

挑大梁的人是誰?

當然是曾經戰場上的戰友,私底下的兄弟,一個大家庭的家人、子女……

司寧寧被霍朗眸子裡流露出淡淡的哀傷渲染的心情沉重起來,“生產隊的人都知道,對嗎?隻有早苗和禾穀不知道,對嗎?”

“嗯。”霍朗頷首。

司寧寧彎月眉倏忽擰起。

這麼一來,就什麼都能說得通了。

為什麼霍朗姓霍,早苗和禾穀姓陳。

早苗和禾穀現在還小,還沒開竅,不知情是正常,可以後要是再大一點呢?

怎麼也會察覺出端倪的吧。

也就是說,霍朗不僅要背負失去隊友的傷痛,承擔養家的壓力,精神上還要時刻做好準備,隨時應對早苗和禾穀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忽然間,就那一下,司寧寧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她有些心疼霍朗。

在這種沉重的話題、事件上,除了心疼以外,司寧寧也能夠理解霍朗的情緒,可霍朗身上的遭遇和壓力,是司寧寧不能感同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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