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怎麼回事誰也不知道,趙小花和周大柱他們並未看見,唯有天驕一個人眼力過人。
隻是幾人才衝過去一點,就看見孫宏從那柳樹背後出來,虎著臉看他們:“你們過來乾什麼?”
趙小花他們頓了頓,有些怕的站住腳步。
天驕卻不管這麼多,直接吼道:“我看見了,是他將那個小朋友推到河裡的,你們趕緊回去叫人……”
趙小花三人立馬神色一凜,二話不說往回跑:“驕驕你先頂住,我們去叫大人來!”
孫宏臉色巨變,衝著這幾個小鬼過來,粗聲粗氣的說話:“我沒有推人,是蕭和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正要救人的!”
可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傳回去,隻是他才追了兩步,本就隔得比較遠的三個小孩就跟腳上上了發條,蹭蹭的跑遠了。
天驕沒管他,直接繞過,看著河裡撲騰的身影,他不會說話,但還有些力氣,也是才掉下去沒一會兒,因此還有力氣掙紮一下。
“嘩啦”的落水聲響起,天驕已經跳到河裡,孫宏停住腳步,惡狠狠的看著兩個不同方向的孩子動作,臉上閃過一絲狠絕。
一個丫頭片子,還是個小孩,說話分量不一定夠,隻要最終結果達到了,他死活不承認就行。
不過幾秒鐘後,他仿佛下定決心,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也往水裡一跳:“臭丫頭,我說了要救人的,你一個小丫頭就彆參和。”
初秋的水還是很冰涼的,剛一下去,天驕就感覺渾身一抖,偏偏這時又有個大男人進來,她心中焦急,下意識想要有什麼東西能攔著他,同時自己在水中四肢使勁兒撲騰往蕭和那邊去。
本就相隔不遠,沒一會兒天驕就拉住了蕭和。
……
溺水的威脅就在眼前,蕭和求生欲很強的直接抱住天驕,還好她提前將四肢撐開,沒被捆住,還能繼續撲騰,還好水有浮力,同時還有一種不知名又有些熟悉的力量讓她更加輕鬆的在水裡遊著。
同時孫宏已經下水正要過去將那兩小孩扯著,他就不信在水裡他還對付不了兩個幾歲的孩子。
誰知河裡忽然用出一大堆螃蟹,在螃蟹後麵還有魚和泥鰍,它們密密麻麻的衝著孫宏衝過去,那螃蟹為首的一個個的鉗子老大,都是平日裡河蟹見不到的品種。
它們一靠近孫宏,那大鉗子就揮舞起來。
沒一會兒,慘叫聲就響起,孫宏隻感覺脖子以下的地方全都像是被什麼突然攻擊了一下,劇痛,真的是非常非常痛,關鍵是密密麻麻的,幾乎沒有完好的皮肉,水下也傳來一股阻力。
“啊——媽的,什麼東西?”孫宏被咬得心驚膽戰又痛苦,低頭一看,卻是差點魂飛魄散,平日裡遇見人就躲的河鮮居然在現在一口氣湧過來?
這密密麻麻的,甚至根本看不見其他東西,目之所及隻有這些東西,密集恐懼症就此發作,毛骨悚然又可怕,仿佛人要被他們直接分食了。
xiong膛大腿等地方都被螃蟹那鉗子毫不留情的給掐住,那痛楚,就像是要將他的肉給割開一樣。
他瞠目欲裂,第一時間後退,四肢瘋狂舞動往岸上爬,嘴裡大聲喊著:“救命救命——有鬼啊——有妖怪!”
“呼~~~”天驕此時已經帶著人爬上來,大大的鬆了口氣,就見那被她救上來的蕭和正傻乎乎的看著她,仿佛更加突兀的大眼睛紅彤彤的,河水從那漲了一點點頭發的腦袋上滑下來,落在眼睛裡他都沒有眨一下。
他牢牢地盯著天驕,水潤過後的眸子仿佛在閃光。
天驕揉揉他的腦袋,輕聲安慰:“彆怕彆怕,沒事啦。”
安慰的時候,趁機給了點能量,希望能讓他腦子少進點水。
蕭和這才有些反應,眼睛眯了眯,像是很享受,甚至放在一側的小手也忍不住過來握住她的手。
很舒服,讓他混沌不堪的腦子仿佛再次清明了許多。
天驕笑了笑,看向那狼狽不堪,渾身都在流血的孫宏,再看向水下和孫宏自己身上還掛著的幾隻螃蟹,果斷拉著蕭和起來:“我們快跑回去。”
天驕還有力氣,一下子站起來,倒是蕭和踉蹌兩步,又軟軟的跌坐在地上,他已經虛脫了。
然而被她防備的孫宏已經慌不擇路的將身上的幾隻執著的螃蟹給抖掉之後,就跑了,一路上都在嚎:“救命,有鬼!好可怕……”根本看都沒看她一眼。
天驕:“……”
她沒想到他這麼膽小,那怎麼有膽量推蕭和下水?
事實上天驕並未親眼看見孫宏動手,但剛剛那一幕讓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種直覺讓她肯定了。
因此她怕孫宏再過來直接將蕭和溺閉在水裡,想要儘快離開,然而卻見孫宏直接跑了,一時間天驕動作僵硬在半空中,跑的姿勢做到一半,就這麼卡住了。
怎麼逃跑的人變成他了?
但這個反轉也讓天驕放下心來,直接坐在地上喘氣:“累死了,你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蕭和照例等了好幾秒才慢吞吞的回應:他搖頭了,一雙大眼睛固執的看著她,剛剛被水浸潤過的眼眸清澈的仿佛能看見他的內心,眼眸裡隻有她的倒影。
這次比之前要快一點,天驕咧嘴笑笑,這時村子那邊也傳來了動靜,一群人手中帶著各種農用工具衝過來,跑在最前麵的正是趙小花他們三個。
人來了。
****
蕭和再次被救回到村長家裡,一回去就開始發高燒了,燒的昏昏沉沉的,並不清醒。
大隊長也跑來詢問,然而即使是被那一群螃蟹和魚嚇破膽的孫宏,依舊死活不承認是自己推的人,一口咬定他隻是想要救人。
這個時代沒有監控,沒有測謊儀,也沒有各種牛逼的法術逼著人說真話。
天驕被張瑞抱在懷裡,看著那死咬著牙不肯鬆口的孫宏氣的渾身發抖,委屈得直哭泣:“騙子騙子!我親眼看見的,就是他推的!”
孫宏哽著脖子:“我沒有,就隻有你看見了!跟在你旁邊的怎麼沒看見?”
天驕:“我眼睛很厲害的!我沒說謊!”
大隊長沉著臉看著孫宏,最終搖搖頭:“你真的不願意承認?”
孫宏不管怎麼說就是一口咬定:“我沒有推!”
蕭和那邊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無法作證,趙小花他們確實沒看見,事情嚴重,他們不敢瞎說,因此僅憑天驕的一麵之詞,是遠遠不足以讓孫宏定罪的。
見事情已經定下,張瑞抱著天驕離開:“乖乖不氣了,他是壞人,等蕭和好了,就可以讓警察叔叔抓他了!”
天驕用力點頭:“嗯!”
蕭和有她的治療,最遲明天就可以恢複的,到時候這個壞人就不能逍遙了。
隻是現在還必須讓他受一點教訓,不然就這樣便宜他,她不甘心。
於是當天晚上,孫家在大半夜的被嚇得陣陣尖叫,鬨得半個村子的人都從睡夢中醒來了,這才發現孫家不知什麼時候進了一大堆的蛇,還是那種有毒的土蛇,它們沒咬人,但光是出現就已經夠嚇得人魂飛魄散了。
尤其是下午才被嚇過一次的孫宏。
那叫聲,直接將天驕給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聽著風中天道爸爸傳來的消息,咧嘴笑了笑,對著空氣吧唧一口,繼續滿足的睡下。
真好,不枉她睡前纏著天道爸爸撒嬌半天。
……
因為孫宏這件事涉嫌謀殺,即使他暫時不認賬,但在第二天警察還是過來了。
剛巧一時發高燒的蕭和也退燒了,清醒過來。
隻是當蕭和在天驕的詢問下,慢吞吞的回答了天驕的話,應證了孫宏謀殺的事情,一轉頭卻看見警察叔叔嚴肅的神色。
“這個小孩子情況有些不對,必須要經過醫生專門檢測一下,如果是有精神方麵的問題,他的指認就是無效的。”
前來圍觀的眾人頓時轟然,一個話多的女人驚訝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有神經病啊?”
“難怪從來沒見他說話,反應還那麼慢,原來是有瘋病啊!”
“真的是慘呀,家裡情況這樣,自己還有病。”
大家立馬開始討論,警察嚴肅的回頭掃過他們:“不準亂說!”
瞬間所有人都禁聲了。
然而麵上不敢說,等警察將蕭和帶走後,村子裡還是都說起來了,這下子誰都覺得蕭和有瘋病,是個瘋子。
就連趙小花也因為這個來找天驕了。
“你不能再跟他一起玩了,他是個小瘋子,小心到時候打你,我爸媽說瘋子做事很嚇人的。”
天驕不高興的嘟嘴:“他不是瘋子!”
趙小花:“他是瘋子!”
天驕氣死了:“他不是!”
兩人又吵起來了,周大柱和田壯壯看得懵懵懂懂,又不敢湊上去,隻能在一旁無聊的玩螞蟻。
等兩個女孩子吵完架,又一次成功的絕交了。
天驕氣的直哭,然而這並沒有對現實有什麼改變,一直到三天後檢查結果才下來,蕭和是自閉,而不是精神病,這兩者是有不同的概念的,不過現在大環境下對這個自閉和瘋子,不懂的人都認為是一個意思。
即使有了警察的解釋,蕭和的指證可以采納,關於他是瘋子的謠言也一直沒有消失。
孫宏被帶走的當天,許氏一路哭著出來,孫母對她連打帶罵的,恨意滔天:“你個掃把星,要不是你,我兒子也不會出事,掃把星,我打死你!”
“嬸子算了算了,這打下去是要打死人的!”
“這打死人了,你也是要坐牢的!”
“夠了夠了。”
孫母被一群人攔著,還伸著腿踹了她兩下才被拖開,嘴裡嚷嚷著:“就是死,我也不會放過她的,要不是她,我兒子怎麼會被抓走?掃把星,害人精!你怎麼不去死啊!”
許氏被打了也不會反抗,隻是一個勁兒的哭泣,淚眼汪汪的看著那被拖上警車的丈夫。
當然孫宏也是想破口大罵的,隻是被警察教訓後才老實了。
這算是村子裡少有的大事,孫宏因謀殺被帶走,整個村子,不,應該說附近幾個大隊都沸騰了,這一天幾乎沒多少人上工,都試圖來到這嵐山村進行圍觀。
張瑞抱著天驕站在人群中看著孫宏被帶走,身邊圍觀的一個大嬸看著這一幕,神色複雜的搖頭,跟身邊的朋友說道:“這下子,那小瘋子就真的沒家了,孫家不會收留他們的。”
“可不是。”那人跟著點頭:“再說這年頭,雖然沒有早年的苦,但也好不到哪去,誰家有餘糧能養著這兩個人啊。”
“不行,我得跟我孫子說,可千萬不要跟這小瘋子玩!指不定哪天就把我們家孩子給害了。”
“跟你們說,瘋子很可怕的,我親家那邊也有個瘋子,聽說有一天一覺醒來,那瘋子將他一家子都殺了,沒一個活著的。”
天驕被張瑞抱著,也算是居高臨下,勉強可以看到站在自己附近的幾個女人說話的樣子。
她臉上看似平靜無波,內裡卻有些提蕭和委屈,明明做錯事的不是他,而且醫生也隻是說他有自閉而已。
雖然她小小的腦袋裡還不清楚自閉是什麼意思,但天驕知道那不是瘋子,他還是能跟人交流,聽得懂他們說話的。
這般想著,她就出聲了:“蕭和不是瘋子,你們不能亂說!”
小孩子的思維都很幼稚,她覺得對的事情,就要去做,沒有太多的顧忌。
也是這村子裡的人都挺喜歡她的,見她突然出聲,還那麼不高興的氣鼓鼓的一張臉蛋,幾個嬸子回頭看她,都好脾氣的笑笑,並沒有不高興。
“好好,他不是瘋子~”
“驕驕呀,聽說最近你去上學了,學校裡好不好玩呀?”
天驕被她們意外的好脾氣弄得有些尷尬,低著頭,小手不安的攪動:“學校挺好玩的。”
張瑞安慰的拍拍她的後背,卻沒說什麼,大家都對她挺好的,隻是在這個事情上麵,她一個小孩子,說了也沒用,隻有讓事實來見證。
****
孫宏被槍斃了。
在這個年代,尤其是現在百廢俱興的時候,對很多事情的懲罰態度都非常嚴格,他意圖謀殺,即使沒有成功,也是很大的一件事。
孫母那天去看兒子,去了就沒回來。
許氏則瘋了,她沒有去看這件事,但村子裡的人都會說,她被趕出孫家,住在牛棚裡。
村子裡已經沒有合適的房子給他們居住了,就是有幾個知青都沒位置住。
剛住進去,許氏就開始上工乾活,頭兩天乾勁十足,吃的是村長自己借給他們的糧食,倒也能生活。
隻是等到了第三天,孫宏的事情判決下來,第二天就實施,許氏就瘋了。
她本來就精神狀態不好,常年被家暴,早起更是被ciji過度,再加上唯一的兒子也出了問題,如今被孫宏的死一ciji,整個人都不好了。
許氏現在就是每天念叨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彆打我了彆打了,我沒有出門,彆打了……”
“兒子,我的兒子呢?”
可是當有人講蕭和放在她麵前時,她卻一把推開,神神叨叨:“不,這不是我的兒子,我得兒子特彆可愛,特彆聰明,很小很小就會叫媽媽的!”
慢慢的,大家就默認這對母子都是小瘋子,有人偶爾可憐他們,會給一個紅薯,或者一個土豆,但也僅此而已,對於他們這個時代來說,好東西給不起,也舍不得。
要不是他們心不夠狠,將瘋子趕出村子都是可以的。
天驕在那次有些衝動後,當天回去張瑞也跟她好好溝通過一次,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人類本就是有很多想法的個體,誰也無法要求彆人改怎麼樣,想要改變彆人的想法,隻有改變自己,她就再也沒對其他人說過什麼,隻是用自己的能力幫助他們。
在老張家,天驕不需要動用這些,隻用偶爾跟她的天道爸爸祈禱一下,將她所用所花費的,以另一種方式還給他們就行。
但現在要幫助蕭和,自然需要使用了。
……
農村的小路都是泥土走了無數遍後,才變得平坦的。
一到下雨就濘泥不堪,陽光太大則是灰塵漫天。
不過最近一些時候,天氣都十分很好,偶爾晚上下個雨,白天起來就會發現一身清涼,秋天已經徹底到了。
天驕身上穿著藍色的單衣,溫柔的陽光照在身上,臉蛋白嫩,將那普通的藍色布衣都襯托的很亮眼。
她就這麼空著手,慢悠悠的走著。
今天周末,學校放假,可以早點過去找蕭和。
牛棚的地方在靠近嵐山那裡,方便放牛的人帶著牛去吃草,不過他們村子裡的牛隻有兩個,牛棚卻有三個,還不是並在一起的,因此雖然蕭和他們住的地方說是牛棚,其實也還可以,打掃一下,也沒有什麼味道。
畢竟現在村子裡的房子都是泥磚和木板做成的。
“蕭和!這裡!”遠遠的看見坐在草堆上的一個人,天驕頓時開心的揮揮手。
蕭和沒有頭發,腦袋上一片蹭亮,偶爾還能看見幾個疤,看著跟小和尚一樣,大大的腦袋按在小小的身子上,天驕總覺得這身體會不會承受不住腦袋的力量,掉下來?
他本來兩臂抱膝坐在那裡,一聽見這個清涼的聲音,半闔的眼眸瞬間睜大,亮晶晶的看過來。
這反應速度,已經在天驕不懈努力下,快多了,隻是還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他就這麼看著天驕靠近,小小的嘴巴抿著。
天驕蹦跳著過來,歪著腦袋一看:“咦,長胖了!”
蕭和大眼睛眨巴兩下,之前瘦弱的有些嚇人的臉蛋如今仿佛多了一點肉肉,讓隻剩下皮的臉飽滿了一些。
他沒看過自己的樣子,但見天驕那喜氣洋洋的樣子,嘴角動了動,似乎也想咧嘴,然而沒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