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步對問的事情毫無興趣,而是直擊要害,一針見血地說道:“所以,你哪來的五十萬?”
綾小路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就像自己現在正在心無旁騖地研究天空被雲彩暈染後的顏色,淡淡地說道:“有人送給我的。”
“我認識的嗎?”
“你認識的。”
“為什麼對方要給你五十萬?我認識的人裡麵,會給你五十萬的大概都不是好人。”比如說,山本左次郎。
這話不算是咄咄逼人,但是已經把綾小路逼到了死角處。綾小路最大的特點是不說謊,他不是不能說謊,隻是他沒有說謊的習慣。人沒有這種習慣時,做這種事對當事人來說就會很彆扭。綾小路不習慣於這種彆扭,更何況亂步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這個時候說謊就顯得很狼狽。
綾小路低低地吐聲說道:“你真是惡劣的人。”
也不算是恨聲。
聲音不輕不重,對亂步來說,就像是拿著狗尾巴草來撓自己一樣,他隻會覺得分外有趣。他就是這種充滿惡趣味的壞家夥。
亂步現在就樂不可支,道:“我告訴吧,我其實有異能力。”
綾小路這個時候才舍得分亂步一個眼神,沒有波瀾的暗金瞳轉向亂步的方向。
亂步見綾小路看過來,便繼續說道:“我的異能力是「上帝視角」,就像是神明俯瞰人間一般,我可以能夠清楚地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像是今天這樣,我可以一眼看透十幾個孤兒的身世,我也可以輕而易舉地猜中三等獎,這就是我的異能力。”
這話剛落下來,綾小路便毫不遲疑地,並且漠然地糾正道:“你的能力是「胡說八道」。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話,你就不會因為好奇來接近我。”
綾小路就像是堅硬又無懈可擊的堡壘,無論如何提高炮火的轟炸力,都不能再讓他說一句話,再讓他給一個表情。
亂步不置可否,但要是太過輕易就了解對方的話,亂步厭棄的速度也會很快,尤其是綾小路是那種你不主動,他就不會輕易給回應的人。要換做平常人,亂步根本沒有這種耐心。
亂步也逗完綾小路了,打算再去找夏油傑時,綾小路突然主動說了一句話:“你知道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嗎?”
亂步對這長串的名字表示毫無印象,如果是推理家的話,他可以說出一堆名字。
“他曾經在《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的篇章裡麵寫下這麼一段詩句。”
綾小路雙眼裡麵似乎燃起了幽幽的光火,直視江戶川亂步時也毫無退怯之意,他一句句話就像是深淵裡透出來的聲音,既冷又清晰有力,就像夜間綻放的花朵,默默地透著香氣,蠱惑著從旁邊路過的人。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絕望,悲哀,荒涼,智慧,勇氣,幽默,忠誠,自我,記憶,對於你的全部認知,對你的感受,寂寞,黑暗,渴望。”
“「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明明沒有冷風吹過,江戶川亂步的身子卻在這話語裡麵輕輕顫抖著,仿佛在這個話語裡麵得到了不可扭轉的命運啟示,絕望又不可反抗的命運正在壓製著自己。然而,無論是「困惑」,還是「危險」,亦或者「失敗」,聽上去都是叫人如此的令人心動。
在結束話語的一瞬間,亂步覺得自己已經喜歡上麵前的綾小路。
若真的能實現,那一定會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