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還沒有寫完,那我們就先查你的身世問題。”
森下雨森對亂步完全放寬。因為亂步本身太自覺了,巴不得時間掰成四十八小時,他可以無限寫下去,對自己文章要求也高。除了想法太跳脫之外,基本沒有任何缺點。
見他們打算要著離開出版社,森下雨森說道:“上次你說的新名老師的地址,我正在打聽。如果拿到了,我就給你。”
森下雨森對新名任太郎的印象在於二十年前獲直木獎的作者,雖然這二十年間陸陸續續地出版,但是名氣已經大不如前,在編輯之中已經有「江郎才儘」之名,實在很可惜。隻是這個文壇就是那麼無情,一旦你已經寫不出來了,你在這個文壇也走不下去了。文壇門檻雖低,但非常吃天賦。
“好。”亂步應得乾脆。
對比起亂步、中原中也和森下雨森的熱聊,作為大長輩的夏目漱石全程沒有插話的打算。這次他會出現在亂步麵前,除了被亂步發現自己的身份之外,還不得不說亂步的作品打動了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還沒有看亂步作品《兩分銅錢》之前,對他的印象就是熱愛創作,喜歡熱鬨的小作家。
亂步的這份心情也在感染著織田作之助。
自從織田作之助這個小後輩看《明暗》之後,這個少年就有心進行創作活動,隻是進度很慢。然而遇到亂步之後,他的創作熱情也被激起來了,一有時間就看書補充知識盲區,還堅持在做亂步給他的練筆。
亂步給他的目標是爭取下半年直木獎入圍。
織田作之助怕達不到目標,比往常更努力擠出時間做練筆。
夏目漱石本身很欣賞亂步這個人的性格,雖有些狂氣,但做事敢作敢當,對寫作是一腔熱血。這是夏目漱石對亂步最開始的印象。然而看到《兩分銅錢》的時候,夏目漱石被亂步深邃的想法所打動。
《兩分銅錢》講的是兩個無職待業在家的年輕人暢想自己一夜暴富的故事。這背後揭露的卻是**裸真實的社會現象。這個社會的縮影就藏在這兩個年輕人身上——
社會失業率。
日本世代寬鬆教育下,年輕人已經缺乏應有的上進心,韌性和根性,兩個年輕人明顯擁有不遜於普通畢業生的才智水平,卻在新聞爆出來的時候,他們選擇的不是如何改進自己,而是想辦法去謀取那不義錢財。
想著一夜暴富的也不隻是書中的人物,更是社會廣泛現象。這體現出來的就是社會人心浮躁,自身承擔的壓力巨大,以至於萌生了要逃避現實的想法。
亂步的文章讓夏目漱石再次想起那句話「救人要救心」。守護這個城市的不僅僅需要暴力機器,同樣還需要守護生活在整個城市的人心。亂步就很清楚地給夏目漱石指明了一條道路——「寫書」,而亂步也已經身先士卒,帶領著眾人開始不斷往前走。
《鏡地獄》寫出了擁有大量財富的人如何虛度揮霍自己的人生,最後走向了滅亡。這是寬鬆教育的失敗表現。
《紅房間》寫出了人們內心潛藏著對於犯罪的追求,這是人們對沉重的社會壓力而產生扭曲想法時,發出的狺吼,這也是人心走向崩壞的預警。
《攜帶貼畫旅行的人》更是寫出了人們對平靜的往日,對溫暖人心,對愛,對美的追念和執念,既真實又悚然。
亂步的文字已經在預示著社會的病態。一個小小少年尚且有這如此深遠犀利的洞見,夏目漱石又怎麼坐得住。於是,夏目漱石在亂步提出一起寫書的時候,便欣然同意了。
離開辦公室後,夏目漱石便和亂步說起和編輯森下雨森聊的新作問題。畢竟他本身並不誌在寫文創作,隻打算寫一篇文表達他對世間的看法。所以他想了很久,決定要那江戶川亂步這橫衝直撞的性格,和身穿和服猶如名門子弟的打扮作為切入點寫一篇。
當時想到亂步的時候,夏目漱石隨即就想到主角可能會有的一句台詞——「要惡作劇,必得受懲罰,就因為知道會挨罰,惡作劇起來才有意思。」
畢竟是拿亂步為原型,夏目漱石還是想要跟亂步要許可。亂步之前就不介意工藤優作拿他當人物素材,夏目漱石要拿也可以拿,隨便用。但是,亂步緊緊地抓住一點。
“為什麼你隻寫一本?你隻能寫一本嗎?你寫很多本會很累嗎?如果我陪你一起寫,你是不是有動力了?”
亂步一湊到麵前,夏目漱石感覺就像是一顆毛球竄到自己麵前,莫名覺得有些癢。
“實話說,我並不適合寫文,隻是因為遇到你,我才產生了創作欲,想著若是能夠讓自己的想法化成文字,正如你的文章給我的啟發那樣,給讀者啟發,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亂步被夏目漱石那句「啟發」給弄懵了,他啟發誰了,啟發什麼了,他怎麼啟發了,他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確定看過我的文章嗎?”
“四篇作品都看了。”夏目漱石順便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亂步聽,這些話也與森下雨森交流過,森下雨森還問他能不能把這些話印在單行本「給讀者的話」裡麵。
江戶川亂步懷疑自己寫的東西和夏目漱石看的不是同一本。但是現在夏目漱石隻寫一篇文就結束是不可以的。
幻想城珍貴的勞動者怎麼可以隻放一塊磚就走了?
“寫一篇根本不夠看啊。”
夏目漱石已經再次表明自己並沒有想當家的想法。
亂步鼓著臉頰不太滿意,但是強扭的瓜不甜,於是他說道:“那你不寫多的話,你應該有學生吧?讓你學生也寫吧,哪怕一篇可以,老師都寫了,學生不陪著也說不過去吧。”
亂步說到這裡的時候,內心想法突然清晰起來。
“是的了。你看你有學生,你學生喜歡寫作的話就繼續寫,不想寫就跟你一樣,就隻寫一篇,剩下的就交給你學生的學生寫。你學生的學生以後還會有學生。等他們不想寫,就交給他們之後的學生,這樣你就算隻寫一篇,也夠了。”
夏目漱石腦袋裡麵閃過兩個學生的身影。
他們那麼忙,怎麼可能會有時間寫?
夏目漱石看亂步碧瞳裡麵此刻熊熊燃燒的光火,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該動了創作的念頭,現在徒子徒孫都好像栽進去了。
“好,那我們先去見你在港口黑手黨的學生吧!”
“……”
這個江戶川亂步到底收集了多少自己的情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