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準說我討厭
聽說, 咒靈小黑被夏油傑抓住並完全消化的時候,五條悟其實是沒有實感的。畢竟他跟著亂步那麼多天,就在花火大會上碰到過一次外, 基本就沒有看到小黑人, 更彆說展開追捕的工作。
這種事情大致上隻能用運氣來形容了。
運氣到了,不僅碰到了, 還抓住了。
就是這麼簡單。
五條悟是不支持夏油傑吸收亂步寫出的咒靈的。
這亂步的咒靈就不是常見的咒靈。
它的載體是文字載體。
如果亂步完結了自己的文章,那咒靈是不是還會消失?到時候培養起來,卻因為這件事而消失,是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此外, 按照亂步講的,那是提取人心的負麵情緒。「提取」這種詞總是能和「純粹」或「精華」相掛鉤,這種咒靈可能比自然產生的咒靈要更陰暗, 更接近人黑暗的本質。那是不是會給夏油傑帶來更多的壓力?
可是夏油傑都已經做完了, 現下反過來批評或者強烈地反對,就多少沒有意思。人沒出事就好, 到時候再慢慢看。
五條悟就坐在學校活動樓的陽台上, 背對著操場, 麵向著陽台大門。在他周圍,並沒有任何護欄。當然,以他這種實力的咒術師,若是還要擔心會摔下去受傷的話, 這一行最好就不要繼續做了。樓下經過的人若是有注意的話, 也許可以捕捉到五條悟肩頭上有一些灰白色的煙霧。
是的,他在學抽煙。
他發現家入硝子抽煙很久了, 便對這種活動產生了好奇心。
之前他在垃圾場扔零食時, 也看到她在抽煙。家入硝子抽得並不凶, 但也沒有戒掉。平日裡麵看她都是明朗活潑的人,但抽煙的時候總會覺得家入硝子變成一個和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樣的人。這個人也叫家入硝子,在看到自己的時候,也會像是平日裡那樣笑,但就是陌生。五條悟自然不會說自己討厭,他沒有習慣去評價一個人,也不會因為對方離經叛道就覺得對方是不正確的。不過,五條悟偶爾也是會在想,一直抽煙的原因是尼古丁刺激下成癮了,還是在找某種安靜的方式抒解自己負麵情緒,像是空虛,迷茫,疲憊,孤單,無助等等。
五條悟並不認為自己會上癮,畢竟到現在他都有一種被嗆到的感覺,抽一支煙,大半支的都是在空氣裡麵燃燒。五條悟比起看那嫋嫋的煙霧,更喜歡看煙草裡麵偶爾會一閃一閃的火星,就像是火山即將從暗色的岩漿岩噴湧出岩漿時,時不時閃出的充滿火光的脈絡。無關神奇,無關浩然,無關磅礴,就隻是因為簡單。
他兩指正夾著半長的香煙在出神,陽台門口冒出了一張臉。五條悟下意識想要掐掉煙頭,但又覺得自己這種做法沒必要,於是反而做出自己十分享受的模樣,吸了一口煙,那口充滿煙絲味道的煙氣半含不吐地裹在自己的口腔裡麵。
亂步也盯了他一下之後,上下左右探看了一圈,才說道:“你在抽煙。”
“啊嗯。”
五條悟說話的時候,趁機把煙吐了出來。那煙氣含在口腔裡麵是苦的。尤其是知道這是自己不喜歡的味道,忍受的閾值就更低。這煙絲聞起來好聞,但是燃燒後還是那改不了的植物特有的乾澀苦味,跟在吃裹著糖衣的藥片沒什麼兩樣。
“乾嘛抽煙?”
“無聊啊。”
五條悟給出的理由簡直無懈可擊。
他不無聊也不會學抽煙。
“傑,最近可能需要多休息,我今天和他吃飯的時候,他的食欲更少了。但他一直說他沒事。”亂步是不希望惹夏油傑不高興的,與其說膽小怕事,倒不如說亂步煩透爭執。他本身也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但夏油傑麵對自己堅持的事情時,用好聽的話來說就是堅韌不拔,用不好聽的話來說就是固執己見。
“你希望我去說說他嗎?”五條悟說道。
“對。”亂步乾脆地說道。
“要是我們兩個不小心鬨不和了,你又不能來幫忙。”
當然,五條悟從來也沒有想過和夏油傑鬨不和。
在沒有亂步之前,他們雖是小打小鬨不斷,但也沒有發生過冷戰之類嚴重的事情。在此之前沒有,之後也不會有。五條悟是這麼想的。
亂步對五條悟提出的假設毫不擔心,說道:“又不是我和傑鬨不和。”
五條悟發現這個亂步就是個小沒良心的,朝天翻了一個白眼後,繼續說道:“我又不是老婆子,那麼囉嗦做什麼。”五條悟還以為送一隻醜寶,可以讓夏油傑可以稍微不要那麼急著去收集那麼多咒靈,增加身體負擔,但沒想到夏油傑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拚。
亂步碧色的眼瞳裡麵裝著的「暗」此刻顯得尤其沉甸甸的。
“那個咒靈是故意進入傑的身體裡麵的。它的就是那一刻,遇到傑之後,假裝被吸收,但其實是在保存實力,想要控製傑的身體。”
亂步表情安靜地說道,此刻就像是在乖乖聽話的孩子。
“它很聰明。”
“這個時候,應該說是陰毒。”
五條悟聽到亂步這麼說的時候,立刻掐滅了煙頭,從陽台欄杆上跳了下來,打算去找夏油傑,但是亂步還站在門口沒有動。五條悟又停住了腳步,略有所悟,卻又需要驗證。
“你不提前告訴傑的原因,並不隻是因為傑可能聽不進去吧?”
“傑的咒力應該可以壓過去。”亂步單手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說道,“但是需要時間。這段時間最好需要靜養。你跟他說吧……”
“說什麼?”
五條悟也不知道為什麼腦袋一空,感覺要說的話可以太多了。「咒靈是刻意接近你的」、「這段日子不要繼續強迫自己找咒靈了,食用咒靈了」、「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強迫自己」,又或者五條悟突然覺得亂步還沒有說完。
“我打算搬出咒高,就不回來了。”
這次不是像上次那樣抱著一個箱子,精神抖擻地,眼睛隻看著夜蛾正道,仿佛其他人都是擺設一樣。這次眼睛隻看著五條悟,口氣堅定,仿佛誰都不能夠阻止他的決定一樣。
五條悟不知道亂步為什麼突然間說出這種話,又不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氣,他也沒有開玩笑的習慣。離開的原因是什麼,五條悟想不到;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阻止亂步離開這裡,原本他留在這裡的原因是他是個不穩定的危險人物,被東京咒高觀察著。現在相處下來,知道亂步喜歡虛張聲勢,也喜歡嚇唬人,但本質上性格很乖,也很可靠,提醒警告過一遍的錯誤,他也立刻就改正了。
最近去橫濱之後,亂步交到的朋友越來越多。而咒術師和家的生活原本也沒有什麼交集的地方,五條悟和夏油傑他們也插不了口。相處越久,其實發現分開他們的並不是性格習慣問題,而是時間。
時間到了。
每個人都到了該做自己事情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會分開了。
五條悟其實有一些話想要對亂步說的。自從那次垃圾場分開之後,他便有一些話在空閒獨處的時候,就會不斷地把這些心裡話反芻,並反複循環並重新措辭,變成最自然而然的話,適用於各種場合和氣氛,還能讓亂步可以明白他要說什麼。
但亂步現在說了要搬離的話,五條悟又覺得他那些話就像是全部丟進深海裡麵,撈也撈不回來。五條悟雙手插著口袋,說道:“所以你要搬出咒高,不知道怎麼和傑告彆,就讓我代為轉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