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四和香02(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10086 字 7個月前

義莊在京城以南極偏僻之地,薄若幽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隻看到落日餘暉之下,一幢看起來十分老舊的宅院陰氣森森的佇立著。

聽到外麵的動靜,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從內走出,看到吳襄自不意外,卻沒想到今日來的還有兩個生人,且其中一個還是個貌美小姑娘。

“小吳,這是——”

“坤叔,我們來驗屍的。”吳襄說著指了指薄若幽,“這丫頭說她要來衙門做仵作。”

被叫做坤叔的老者衣衫樸素,麵上皺紋滿布,此刻挑了挑眉頭,“她做仵作?小胡呢?”

吳襄擺了擺手,“長清今日告病在家未來衙門。”說著轉身看薄若幽,“當真敢驗屍?眼下咱們已經到了義莊之外了,若是要後悔,可要在進義莊門之前後悔。”

薄若幽失笑,“當真敢的,請帶路吧。”

吳襄又微訝一瞬,而後便往義莊裡麵走,被叫做坤叔的義莊看門人上下打量薄若幽片刻,眼底也有些驚詫質疑之色,薄若幽對他點了點頭,跟在了吳襄身後。

義莊是極老舊的宅子,進門之後影壁花牆皆被拆除,隻留下一方不大的中庭,中庭青石板鋪就,裂痕道道,遠處牆角下還有荒草叢生,正對著的便是正堂,正堂門額廊柱漆色斑駁,還未走近,便能聞到一股子淡淡的香燭味道。

進了廳內,便見前堂放著一套老舊桌椅,居中靠牆的供桌上放著一尊不知是哪位神佛的小佛像,佛像前的銅爐內點著一支香燭,旁邊是燒剩下的橫七豎八的香燭柄。

擺放器物雖皆是老舊,倒也還算整潔,吳襄腳不停步,徑直往後堂去,從角門而入,穿過一段光線昏暗的廊道,便到了停放屍體的後堂,剛一走到門口,淡淡的腐臭味便令薄若幽神色一振。

吳襄大步入了後堂,而後站定,好整以暇的看著薄若幽。

薄若幽從後麵跟進來,一眼就看到堂內停放著三具屍體,一具男屍擺放在棺槨之中,另外兩具屍體都為女屍,三具屍體身上都蓋著氈毯,隻有手腳和半張頭臉露在外麵,看屍體模樣,似死了沒幾日。

薄若幽神色如常的看過去,一回眸卻見吳襄定定的盯著她,她不由問道:“驗哪一具屍體?”

吳襄眉梢又揚了起來。

尋常人撞見一個死人都害怕,更彆說一下子看見三個,且擺放在此處的屍體,要麼為意外死後無人斂屍,要麼便是因命案而死,不僅可能死狀可怖,且都死了多日模樣實在不好看,本以為薄若幽多少要有些色變,可她竟是一副習以為常模樣。

吳襄又忍不住上上下下看薄若幽,“你竟當真會驗屍?隻是你一個小姑娘,為何做了這等行當?”

吳襄已收了質疑之心,反倒有些好奇起來,薄若幽笑道:“仵作一行雖辛苦些,卻並不比彆的行當輕賤,旁人能做,我自然也能做。”

吳襄眼底閃過一分激賞,卻也不多言,隻指了指堂內最左側的女屍,“令你驗的是這一具屍體,也是最近衙門在查的案子。”

薄若幽心底一動走到了棺床邊上來,如今已經是二月上旬,天氣雖仍然有些寒涼,卻已比正月暖和了許多,屍體不過三五日便腐臭頗重,而眼前這一具女屍,至少死了六七日,薄若幽挽起袖子,令良叔打開包袱。

她拿出一塊絲帕蒙住口鼻,又含了一顆蘇合香丸,而後拿出了霍危樓給她的護手戴上,模樣專注沉靜,看著便給人她十分擅長此道之感。

吳襄在旁抄手抱懷,一臉拭目以待之意,坤叔從後麵走上來,靠近他兩分道:“這是哪來的小姑娘?”

吳襄抬手掏了掏耳朵,“我哪知道,說是有什麼舉薦文書給了孫大人的,今日孫大人不在府衙,我剛從外麵回來便見著她了,一個小丫頭來做仵作,你說古怪不古怪……”

說著,吳襄眉頭一皺,隻覺得前日孫釗似乎問過一句衙門訪客之事,可他這幾日整日朝外麵跑,就算聽過一耳朵,也絕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這念頭一閃而逝,吳襄也未深想,隻繼續看著薄若幽,她已經走到棺床邊,將蓋在女屍身上的氈毯掀了開。

女屍的衣裳還算整齊的穿在身上,卻是一襲明豔的正紅裙裳,死者青紫生有**黴斑的頭臉,配上這一襲紅衣頗有些駭人,直令薄若幽眼瞳輕顫了一下。

然而她這悚然之感不過一閃而逝,她很快定下心神驗看屍體,薄若幽先驗了死者頭臉和裸露在外的脖頸雙手,而後便去解死者衣裳,吳襄神色不動的站在原地,跟著他同來的,守在門口的兩個衙差卻有些忌諱的往前廳去。

衣裳解開,死者腹地**更甚,一片暗色的屍綠伴隨著一片樹枝狀血脈網上延伸至屍體胸口,下至死者大腿內側,一眼掃去,還可見細小的蛆蠅在死者□□處盤桓。

鄭良非仵作,雖然跟著程蘊之和薄若幽常出入義莊,忍受之力卻到底不比他們,一眼掃見這一幕,簡直覺得眼睛都要瞎了,忙往門口退了幾步。

薄若幽不覺有他,隻麵色沉凝而專注的驗屍,吳襄見她如此,早前輕視之心散了五分,神色亦凝重起來。

薄若幽彎著身子先驗看了屍體正麵,屍體身上並無太多見血外傷,可擦傷卻有不少,尤其在手腕,肩膀,左側髖臀之地,並且屍體雖然開始腐爛,可屍臭卻比她想象之中的更甚,薄若幽不禁有些疑惑……

這時,她費力的將屍體翻了個個,這一翻,她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屍體身上並非沒有見血的外傷,隻是見血的外傷在背部,早前她未看見罷了,而受傷之地不是一道兩道傷痕,而是一片,屍綠覆蓋了屍體整個背部,而屍體背心當中位置,**更甚,此刻蛆蟲密密麻麻的附著在受傷之地,隨著薄若幽的搬動,蛆蟲甚至掉落在棺床之上。

她禁不住皺了皺眉,“勞煩吳捕頭送些水來。”

吳襄眉頭一挑,心說竟還指使起他來了,然而看著薄若幽目不轉睛的盯著屍體腐爛之地,雖看不見全臉,可唯獨露在絲帕之上的冷漠雙眸,反倒更加重了她身上的嚴肅之感。

吳襄擰著眉頭朝外喊,“猴子,打點水來——”

外麵一個衙差應了一聲,很快端著一盆水進了門,見薄若幽趴在腐爛的屍體旁,一時覺得這場麵又新奇又古怪,他噠噠噠端著水放在棺床旁側,放好了水直起身子之時,下意識的往屍體的方向看了一眼——

“嘔——”

猴子一把捂住嘴巴,連滾帶爬的朝外跑,吳襄見狀恨不得送他一腳,又看了薄若幽一眼,暗暗罵道:“丟人現眼!”

薄若幽沒工夫管他說了什麼,見水送來,便用水將屍體上的蛆蟲儘數衝了開,清水還衝走了腐爛的屍水穢物,這一下,創麵頗大的屍表露了出來。

薄若幽眉頭擰緊,又順著背脊上下驗看了一番方才直起身子來。

吳襄在旁也不急著問,更不交代一個字的死者情況,直等著薄若幽開口。

薄若幽略一沉吟:“死者年紀在十七歲上下,死亡時間應當在二月初二,也就是七日之前,死因為扼死,傷處在頸部,最明顯的為這兩道左右相接的扼痕。扼痕為半圓形,分布在喉頭兩側,左側有四處明顯指壓痕,右側有三處,喉頭位置又有兩處重痕,當是大拇指按壓而出,此外,指痕末端亦有指甲留下的掐痕。”

“除了扼痕,死者鎖骨和肩胛相連之地亦有皮下出血之狀,而死者顏麵略有腫脹,且青紫發紺,除卻死亡日久的緣故外,還因為死者死之時劇烈掙紮,導致臉部充血,不僅如此,死者眼膜、口腔內皆有細小出血點,舌尖露的多些,其上還有兩處咬傷,並且死者喉頭處亦有血塊,應該是凶手扼住死者頸部重壓使喉內受傷出血所致。”

“除此之外,死者手腳有頗多擦傷,多為掙紮所致,大腿內側亦有一處淤傷,多半為凶手將其扼死壓製所留,此外,死者後腦處有一塊淤腫,左邊大推外側,髖部,以及臀部,有極多擦傷,再加上手腕處的淤傷,死者死前,當是被人打傷,又被拖行過。”

“後腦處的重傷足以使死者眩暈,有可能為凶手第一擊,不過……擦傷和淤傷看著為生前傷,卻也有可能是扼死死者之後才開始拖行,人剛死的時候,血液尚在流動,這時留下的傷痕與生前傷幾乎無異,再加上屍體的**,如今也辨彆不明顯了。”

說至此處,薄若幽又道:“死者年輕,形容亦不算差,不過除了適才所言傷痕之外,死者身上並無彆的痕跡,亦未有被侵犯之相,不過——”

薄若幽話語一斷,指向死者後背處,“不過死者此處傷勢實在古怪。”

到了此時,吳襄是一點不懷疑薄若幽了,他上前一步來,“的確古怪,發現她的時候,她背上受了重傷,也不知是被什麼刮的。”

薄若幽搖頭,“不是被刮的。”

吳襄蹙眉,薄若幽便道,“死者背部其他地方至多有些粗淺的擦傷,可唯有此處,是整塊皮都被揭去,如今這傷處腐爛明顯,已經看不出傷口創麵如何,一時也分辨不出用的是何凶器,不過此傷處邊界明顯,若說是無意為之,絕無可能。”

這塊巴掌大小的傷處皮全沒了,若說是被什麼利器無意傷到,也不至於如此邊界如此分明,薄若幽篤定的道:“此處是凶手扼死死者之後故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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