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六花飛05(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10319 字 7個月前

“白日宋昱去過城中道觀。”霍危樓凝眸道。

薄若幽緩站起身來,因蹲的腿麻,人晃了晃,“記得在青州時,道觀裡每到清明寒食前後,便要用艾蒿做許多艾草糕贈給前去上香和祭拜先祖的人,還會贈給貧苦百姓做功德,隻是不知京中是否有這般習俗。”

“有的。”霍危樓走上前,拉過一把椅子放在她身邊,“坐下歇歇。”

薄若幽遲疑,霍危樓劍眉微揚,手扶著她腰,將她按著坐了下去,她麵上一熱,連忙往廂房門口看了一眼,霍危樓將她此狀看在眼底,忍不住瞳底暗了暗。

薄若幽卻無覺,又自顧自道:“艾草為藥,尋常人家少用此物來做糕點,隻是不知為何去的,如今臨近清明,許是去祭拜先祖?”

京中信佛者多,信道者亦不少,有將祖宗牌位供奉在道觀者,亦常去祭拜,說至此,薄若幽又問:“宋大人的妻兒不在府中嗎?”

今夜入府一路行來皆是寂靜,好似這府中沒幾個活人一般。

霍危樓道:“一個月前,沁水縣衛倉事情敗露之時,他便將妻兒送回了老家,亦遣散了些許仆從,他族地在雲州,據說宗族頗大,還有幾個叔伯尚在。”

薄若幽眉心一跳,“他是故意將妻兒送走的?”

霍危樓點頭,“多半如此。”

薄若幽不再問下去,隻轉眸去看地上屍首,侍郎之職位高,而此人不過不惑之年,若再有個三五年,或許還可更進一步,若非卷入是非之中,又怎會殞命?

“中了此毒後,隨劑量不同,可在一兩個時辰或幾日內死亡,常有嘔吐腹瀉、腹部絞痛之狀,侯爺說他回府時便麵白虛脫,以為自己吃壞肚子,那個時候便已中毒不適,且他食管和胃臟內多有充血水腫病變之狀,亦說明中毒已久,因此後來府上即便來客,多半也和他中毒無關。”

說完薄若幽看向霍危樓,“他身上無外傷,可若要自殺,應當沒有在外麵就服毒自殺的,且我看他書房和密室內都有些淩亂,書案一角的硯內還有未乾透的餘墨,他歸府之後應當動過筆,再加上仆從要為他熬藥他並未攔阻,顯然不是自殺服毒的跡象。”

“侯爺更想知道他白日去過何處,又見過何人,可對?”

薄若幽美眸黑白分明望著他,霍危樓頷首,她便又蹲下身去,宋昱入夜前斷氣,按中毒之狀,應是三個時辰內服毒,便是午時之後,而這艾草糕許是午膳所用,宋昱下朝出了宮,多半先去了道觀,而後整日都在道觀?

剖驗所得不多,這令薄若幽有些失望,她一邊縫合屍體,一邊又揀出米醋來往屍身上塗抹,口中道:“眼下隻能瞧出他去過道觀,中毒應當在午時到申時之間,而後酉時覺出不適,歸家後見客,戌時毒發身亡,城中道觀不少,這個時節,隻怕都有做艾草糕,宋大人或許在道觀中見了彆的人,而這毒也不一定是和艾草糕一同食用。”

薄若幽抬眸看他,“找到宋大人去過的道觀,觀中人多半會有留意他何時麵色不妥,這毒性烈,若有不適,極難隱藏,他此前或許還用過彆的食物,隻是此前應當嘔吐過,胃臟內食物所剩不多,一時瞧不出彆的。”

霍危樓頷首道:“如此已是極好,他今日未帶隨從,亦未令車馬跟從,我的人從宮門處開始朝外查訪,動用了不少人手,卻沒有絲毫蛛絲馬跡,隻這一點便足夠。”

霍危樓說完出了廂房,外麵眾人都在打瞌睡,聽到動靜皆醒過神來,霍危樓叫來路柯,吩咐道:“今日宋昱失蹤之後,去了道觀,立刻去盤問府中仆從,看看他有無在哪處道觀中供奉來的先祖牌位。”

路柯應聲而出,其他人皆站起身來,趙熙亦問:“表兄,可能查出是何人下毒?”

霍危樓凝眸看了他一眼,“還未查出,隻不過已經證實他是在歸家之前中毒,中毒之事,與你舅舅暫無乾係。”

趙熙眸子一亮,“我就知道舅舅不可能牽扯進這些是非之中!”

然而霍危樓道:“可他也不願說下午來宋府是為何,宋昱這書房內丟過東西,他既有隱瞞,便越顯嫌疑,想脫罪可不容易。”

趙熙苦著臉,“那怎麼辦?可能讓我見舅舅一麵?”

霍危樓冷聲道:“你不如去問問陛下,看他允不允你見長寧侯。”

趙熙臉垮下來,“父皇如何會允啊。”說著看了看身邊幾人,忍不住的道:“你令我進去私見,父皇反正也不會知曉。”

霍危樓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乎覺得他朽木不可雕,轉身便進了廂房,趙熙長歎口氣,一旁林槐輕咳一聲道:“殿下稍安勿躁,此事若操之過急,對長寧侯反倒百害無利。”

廂房內,薄若幽縫合好了屍體,又將內衫蓋在了屍身上,她護手上沾了不少血色,霍危樓命人送水進來,待她淨了手摘下護手,又去看宋昱的鞋履外衫等物。

宋昱離宮後換了便服,又令侍從先行回府,眼下薄若幽所見袍衫不過尋常湖綢,鞋履亦非多矜貴之物,薄若幽仔細探看片刻在衣袍襟口處發現了幾處快要淡去的褶皺。

如今春夏相交之際,袍衫大多輕薄,越是輕薄的綢緞,越容易留下折痕,宋宇死時俯趴在桌案上時便在襟前留下了壓痕,可薄若幽新發現的痕跡,卻並非折壓所致。

她將衣裳舉起,對著牆角的火燭一看,隻覺這痕跡更像是被人攥住而留,霍危樓見她盯著衣裳出神不由上前,“怎麼?”

薄若幽道:“宋大人今日,隻怕與什麼人生過爭執,他襟口有被揪住的折痕……”她說著看向霍危樓,“更像是與男子動手被人揪住了領子。”

霍危樓再明白不過,這時寧驍從外歸來,站在廂房門口道:“侯爺,問了下人,下人說宋昱並沒有去道觀的習慣,家裡隻有宋夫人信這些,可她信佛並不信道。”

這便更顯得詭異,霍危樓吩咐道:“那便隻能去查了,城中道觀,悉數排查一遍,主要看哪些道觀內有艾草糕,宋昱白日食用過此物。”

並非毫無頭緒的摸查,這令寧驍神色一振,他轉身而去,霍危樓一回頭,便見薄若幽拿著宋昱的靴子,正在看他臟兮兮的鞋底,他上前來,“時辰已晚,我送你歸家。”

薄若幽卻沒答話,她仔細的盯著宋昱的靴子,很快從箱子裡找出一支竹鑷,而後刨開鞋底上的薄薄泥漬,從凹陷之中摳出了一顆針頭大小的黑色顆粒,此物極小,若不留意,與泥漬混在一起,根本難辨鞋底沾著東西,待靴子再放兩日,泥漬乾了脫落,此物多半被風一拂便沒了,幸好被她發覺。

她拿著鑷子對著火燭去看,眼底浮著猶疑,“侯爺,這靴子是宋大人今日穿的?”

霍危樓頷首,“早前問過他侍從,說出宮之後將官服官靴皆換下之後才獨自離開,衣裳靴子皆是換洗過的乾淨之物。”

這雙靴子靴麵簇新,腳底亦無磨損,乃是新作未穿過兩回的,薄薄一層泥漬亦算尋常,那麼這顆東西便是今日所留。

薄若幽喃喃道:“像花種子,隻是不知是何花卉。”

她利落找了個帕子將此物包了起來,“此物是何物我得琢磨琢磨。”她又去看外麵天色,她來此已有兩個多時辰,已經快到後半夜,她站起身來,這才覺出腰酸背痛頗為疲乏,“侯爺可要歸府?”

霍危樓沒答話,隻是道:“先送你回去。”

薄若幽想著廳中還有多人,猶豫道:“侯爺不必跟著了,不若派個人送我回去?”

霍危樓眯了眯眸子,懶得理她,轉身出門吩咐道:“夜深了,暫散了,此事不必宣揚,明日直使司有了章程,自然告知你們。”

趙熙早就熬不住了,一聽此言麵露喜色,其他人亦眉眼微鬆,見薄若幽低眉順眼跟著霍危樓,林槐也不好專門與她說話,一行人一起朝外走,霍危樓邊走邊叫來繡衣使吩咐了兩句什麼,再回頭時便見薄若幽站在廊下等她。

他心頭一熱,快步上前,將她手中木箱無聲拿過,二人手一觸即分,薄若幽掀眼看了他一眼,神思一下從案子上轉了回來,隻覺他是當真與往日大不相同了。

待至府門,眾人皆候著,霍危樓令他們歸家,又帶著薄若幽往馬車走去,幾人見狀麵麵相覷一瞬,這才咂摸出幾分不對勁來,然而見霍危樓神色嚴正不露異常,到底不敢多嘴。

趙熙本已上了馬車,此時掀著簾絡,眼睜睜的看著薄若幽鑽進了霍危樓的馬車上,他眉頭一揚,自言自語道:“薄家的姑娘嗎……”

侍從在外問:“殿下,可要回宮?”

趙熙放下簾絡,應了聲是,片刻忽然又將簾絡掀開,問外麵的親隨,“剛才那姑娘,你們瞧著相貌如何?”

兩個帶刀侍從麵麵相覷一瞬,其中一人道:“生的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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