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六花飛20(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9645 字 7個月前

霍危樓眸色一沉,“自殺?”

薄若幽神色嚴正的想了兩瞬,“宋大人在沁水縣衛倉事發之後便送走了妻兒,且交代說,他這條性命若能留得住,便回鄉見他們,若留不住,便令他們永遠不要回京,說明當時他已經察覺到了危險,倘若戶部貪腐當真與他有關,他的罪惡可會致死?”

“可能會,此番沁水縣衛倉貪腐數十萬兩白銀,再加上官吏之間收受賄賂,罪過不小,隻是看他到底是受人指使,還是他便是主犯。”

薄若幽又道:“他不當是主犯,若是被人毒殺,那幕後之人才是主犯。”

霍危樓麵露讚同,此前直使司亦是以此查證,她接著道:“而若是自殺,那他此番便頗有些舍身就義之感,因他並非明著畏罪自戕。”

霍危樓瞬間便明白她的推測,“他死前請了長寧侯和李源入府,還到了衛家茶肆,又在雲州酒樓留下玉佩,本就是為了留下線索令朝廷查到這些人身上?”

不說朝廷還未給他定罪,便是定了罪,他也還有得時間掙紮,哪怕畏罪,也當畏罪在牢裡,要麼在府中服毒,多半會留下自殺的證據,可他卻偏偏將自己偽裝成了他殺,而戶部貪腐的線索表麵上看著斷在他此處,可當日被他牽連進的人,卻都成了嫌疑之人。

長寧侯和李源當日便被關入天牢,薄景謙亦未能幸免,接著,便是美人笑,那美人笑種子細小,隻怕宋昱自己都未想到這一節,他埋在衛家的線索,是那一塊玉佩。

倘若從李源和長寧侯的身上未查到衛家,那這塊玉佩會在十日之後出現,證明他當日曾去過衛家茶肆,這看似不經意的線索,便會將矛頭直指衛家。

“我記得義父說過,說衛尚書十分厲害,當年皇後母族涉入一樁宮廷血案中,全靠他一己之力保住整個徐家。世人皆怕死,能讓宋大人用這樣的法子自殺,定是因他心底有何恐懼,這恐懼使他即便知道什麼也不敢明言,亦知道自己活日無多,於是選了這樣的法子。”

論起這些權臣們的心性,再沒有比霍危樓更了解的了,他頷首道:“的確如此,衛述這些年來力保大皇子,若非如此,陛下早就立了二殿下為太子。”

薄若幽對這些不會過多探問,隻在想案中關節,“這般分析,宋大人自殺的理由說得通,隻是還缺證據……砒/霜,他用了此毒,想來之前便了解過,他當日,總要帶著毒藥的……”

霍危樓眸色微肅,起身便出門吩咐外間侍從,“叫寧驍來。”

吩咐完他又回來,“當日他換了朝服便離開,我更傾向於是他那天臨時去買的□□,如此,便是最親信的下人都不知他怎會中毒,如今知道他當日去了哪些地方,隻需要在路上藥鋪醫館仔細查問,找到買藥之地並不難。”

砒/霜乃是劇毒,尋常藥鋪都不一定有,若有人來藥鋪中買過,多少會留有印象,薄若幽卻也沒想到連著查了多日,最終會得出此般結論,“那他恐懼之人,當真是衛尚書嗎?”

霍危樓又落座在她身側,“並非沒有可能,戶部本就是衛述做主,此番戶部貪腐他本就脫不開乾係,隻是找不到證據罷了,可事到如今,尤其衛荃牽涉其中,順著摸查下去,總能查到衛述身上,隻是此前未想過宋昱乃是自殺。”

薄若幽想到宋昱將妻兒送走,又將仆從遣散大半,待那日去雲間客,要了滿桌酒菜卻未動分毫,當時的他已經毒發,可他忍著痛苦在等,坐在雅間的那小半個時辰他在想什麼?雲州燒酒的辛辣,可令他想到了相隔千裡的妻兒和故土?

薄若幽問霍危樓,“宋大人從前是個好官嗎?”

霍危樓眼底微暗,“他當年中二甲入仕,後來去洛州做了十年地方官,修水渠建碼頭墾桑田開水路貨運,使洛州絲綢與兩湖齊名,整個洛州以南,花了不到十年功夫模樣大變,十年間,他的績考大半都是優等,而後才入了京城,先在吏部曆練了兩年便做了戶部侍郎,若此問是問洛州百姓,他們必定對他交口稱讚。”

隻有百姓才會以好壞論朝官,站在霍危樓的位置,必定不會這般涇渭分明的評斷一人,薄若幽有些唏噓,“能得百姓稱讚便足夠了。”

霍危樓握住她手,“許多人投身官場,一開始皆是熱血赤城的,眼底亦看得見百姓,可後來站得高了,見的多了,離百姓越來越遠了,便看不到了。”

薄若幽免不得想到了還在青州的賀成,地方官吏總是更能看見百姓疾苦些,她一時間暗自希望自己推測無錯,無論宋昱犯了多大罪過,至少從前的功績為真,以他之力將其他人揭破出來亦還算有幾分赤膽孤勇。

寧驍來的很快,一聽說宋昱可能為了揭破戶部貪腐而自殺,他也有些詫異,他皺眉看了薄若幽一眼,心知此念多半是薄若幽猜出來的,他心底有些難以置信,立刻領命帶人追查。

等他走了,薄若幽望著他背影道:“寧副指揮使好似不太信,且他一定猜到是我過來與侯爺說的。”她遲疑的道,“寧副指揮使定然知道侯爺告訴我了戶部貪腐之事,他會否覺得不妥?”

寧驍跟隨霍危樓多年,且她看得出,寧驍定是對霍危樓滿懷崇敬,這一點,隻消看寧驍一言一行都有霍危樓的影子便可想象得出,隻有萬分信服敬仰一個人時,才會有意無意的模仿他,久而久之,便越發趨於一致。

薄若幽從前對著寧驍,雖覺此人鋒芒外露,有時比霍危樓還顯得冷酷,卻從不覺怕他,可如今心底莫名有些心虛,畢竟她眼下心意已變,到底沒了從前的底氣。

“他為何覺得不妥?”霍危樓先是不解,繼而有些明白過來,他眸色微深,“你可知直使司掌天子手眼除了盯著文武百官一言一行之外,還要留神他們的夫人?”

薄若幽一時沒反應過來,霍危樓道:“任何朝臣,再如何機要之事,回了家宅之中,多半會忍不住對妻小言談一二,這有何奇怪的?何況此番乃是為了公差。”

薄若幽麵上頓時紅了,他竟拿她比朝官們的夫人,可她眼下也不是他之妻小,她低聲反駁道:“可我也不是……”

“眼下不是,早晚會是的,他們若連這點都看不出,便是白跟了我多年。”說著霍危樓眸色微深,上下打量她一瞬,不知在謀算什麼。

薄若幽心底有些發毛,見天色不早,便想告辭歸家,又知他昨夜未曾歸府,便忍不住勸他歇下,霍危樓的眼神便又變了,欲言又止幾瞬,有些氣鬱的令人送她歸家。

薄若幽抱著錦盒離開,也不知他為何忽然不快。

霍危樓站在廊廡之下看著她走出院門,又問了問霍輕鴻的情狀方才回了臥房,他的確有些困乏,可躺下後,腦海裡卻飄著薄若幽的影子,正午時分,日頭升空,最是燥熱之時,且他適才取那錦盒,又聞到了那甜膩氣味兒,總覺得被勾的有些氣血不穩。

霍危樓閉上眸子,實在不願再去洗個冷水澡,便就著身上錦被的遮掩探手往下,他難耐的半閉著眸子,落針可聞的室內隻有陣陣衣袍摩擦的窸窣聲,整整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才聽他壓抑的喘了一聲,一層薄汗漫在他麵上,他沉著臉緩了片刻,到底還是起身去了浴房。

薄若幽歸家後便見程蘊之又寫了幾張方子出來,她將錦盒奉上,程蘊之還是頭次見到此物,他一邊看黃金膏,一邊聽薄若幽將城南病營之中的事。

按理說要治病,他也最好去看看那些病患,可他身份不便,便聽得十分仔細,待聽完了,又沉吟了片刻,“看來一旦中毒深了,再厲害的意誌都無法自控。”

薄若幽頷首,“正是,太醫院如今開的方子,也大都是溫補為主,因病癮難從脈象上看得出,毒發也不過片刻,誰也不知這病癮是為何得來的,今日我將義父此法告訴了侯爺,侯爺覺得義父此法或許能出奇製勝。”

程蘊之眉頭高高一挑,“不是要去衙門嗎”

薄若幽輕咳一聲,“因還想問問宋大人的案子……”

程蘊之一臉的女大不中留模樣,薄若幽趕忙將宋昱的案子說了一遍,待說到懷疑宋昱乃是自殺,程蘊之亦麵露感慨,“洛州絲綢的名頭的確是十幾年才興起的,後來洛州當地的官員換了一批之後,如今又沒落了。”

說至此程蘊之語聲一涼,“廟堂政治,到處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宋昱若真是自殺,自殺之後牽連出這般多的人,也算他求仁得仁,可倘若隻是卷入貪腐之中被毒殺,那亦是他的命數,且看能不能找到證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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