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三尚書的薄家隻有一個。
而薄家隻有一對親姐弟,死去的小公子也隻有一個。
薄若幽離開趙和家的時候,腳步都是急亂的,胡長清看出不妥,也知薄若幽是薄氏之女,一臉欲言又止的跟著她,“薄姑娘,
此事……”
薄若幽在馬車前站定,“你先回衙門,倘若吳捕頭回來了,將此事告知於他,我回家一趟。”
薄若幽麵色縞白,瞳底晦暗無光,說話時語速快卻利落,格外有種凜人之勢,胡長清緊張的點頭,還未應聲,薄若幽猝然轉
身上了馬車。
良叔駕車速度極快,馬車在飛馳之中有些顛簸,薄若幽靠在冰冷的車璧上,一顆心快要從心腔子裡跳出來。
那孩子聽說才四歲,還是大官家的小公子。
他們起初是一對姐弟走失。
第二天姐姐自己出現了,唯獨弟弟沒回來。
薄若幽深吸口氣,想將自己慌亂的心跳壓住,可冰冷的空氣湧入,隻帶來一片密密麻麻的刺疼,她身體緊繃起來,雙手繳扣
一起,在指腹上掐出道道紅痕也無所覺。
趙和說的不是彆人,正是她和弟弟薄蘭舟。
弟弟的意外生在建和十八年上元節,這是她腦海中僅存的意象,多年來不回京城,去世的雙親和親弟弟漸漸麵目模糊,異
父異母補全了她親情的缺失,隻是偶爾會疑惑,至親的弟弟是遭遇了哪般意外而亡。
她忽然明白程蘊之為何不許她查這案子。
馬車在程宅門口停下,薄若幽走下馬車時手腳虛軟,待進了府門,直奔書房去尋程蘊之,程蘊之正在給長公主擬新的方子
,抬眸時麵色和煦,可當他看到薄若幽的神色便知出事了,“這是怎麼了?”
薄若幽上前在書案之前站定,“義父起先不許我查這案子,可是因為此案與多年前弟弟的死很像?”
程蘊之一下坐直了身子,猶豫一瞬才道:“為何如此問?”
程蘊之這般回答,薄若幽已萬分篤定自己所料不錯,她秀眉緊緊擰起,仔細在腦海之中回想,“所以當年弟弟出意外之時,
我和弟弟一起不見,後來我自己回來了,弟弟卻未曾回來,七八天之後,隻……隻找到了弟弟的屍體?”
薄若幽心口抽痛一下,口中這般問著,腦海之中卻全然搜索不出任何場景,反倒越想越覺心口悶痛,太陽穴亦突突的疼,
程蘊之看她麵色不對,起身走來拉住了她的腕子,“你不要急,這案子雖然令我想到蘭舟當年出事,可當年的事早已過去……”
程蘊之令她落座,薄若幽望著他道:“不,義父,當年弟弟的死,極有可能不是意外。”
程蘊之正欲給她倒杯溫茶,聽到這話手一頓,他看向薄若幽,薄若幽緊繃著背脊道:“這幾日衙門在查往日卷宗,想找這些
年來有無相似案例,雖未找到弟弟當年案子的卷宗,卻發現了另一宗案子,我們去問了一個當年的老衙差,他記得弟弟的案子
。”
程蘊之明白過來,“他說當年蘭舟是為人所害?”
薄若幽搖頭,“他提到了當年這案子的疑點,弟弟被發現的河灘距離失蹤之地兩裡路,那段河床暗石頗多,義父也是仵作,
當知道屍體順流而下,身上不可能不留下痕跡,可是弟弟的屍身上卻隻有些細小傷口,更無任何屍斑血痕,這不對。”
程蘊之沉重的將茶盞放下,待落座在薄若幽對麵時,身形都佝僂了幾分,他眼底明光不定,又很是疼惜的來看薄若幽,仿
佛在遲疑什麼。
薄若幽卻果斷問:“我當時年幼,還得過一場病,因此五歲之前的許多事都記不清了,當年弟弟出事,我也隻有個模糊的記
憶,這些年來義父一直回避提起弟弟和父親母親的死,我始終以為是義父怕我難捱,可其實當年的事不止那般簡單對嗎?”
薄若幽眼底浮起霧氣,語聲亦帶著細微顫抖,程蘊之再是不忍,也知道瞞不下去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你莫急,好好聽
義父與你說。”
薄若幽仍目不轉睛的望著程蘊之,程蘊之沉聲說起了當年之事,“那年上元節,你父親母親帶著你們姐弟二人一起去洛河河
畔看燈市,你和你弟弟就是在那時候走失的,當時人多,你們姐弟二人走失後你父親母親立刻叫了許多人來找,隻要不離開市
集,你們定會被找到,可你們最終消失了——”
“這消息當年我是第二日才知道,第二日你父親母親報了官,因是薄家小公子出事,官府還算利落,派了許多衙差去查探,
就在那天下午,你一個人渾身臟兮兮的倒在路邊,被附近莊子上的仆從發現了,很快衙差們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