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發來消息的時候, 聶清嬰正和同事們坐在婚紗店裡。她梳著馬尾,睫毛纖長在眼下投下一片薄薄陰影。美人靠著玻璃牆而坐, 雙腿交疊, 因為陽光刺眼而眯著眼低頭,遮著手機和老公聊天。門外走過的路人,多多少少的, 看到婚紗店裡那靠窗而坐的美女時, 都停下步側頭看, 或者直接拿出手機來偷拍。
同事們在嘻嘻哈哈地幫著新娘挑婚紗, 聶清嬰這麼優雅恬靜的招牌美人, 人能來, 哪怕坐著不說話, 同事們都覺得她很給麵子了。店中員工也不打擾聶清嬰, 殊不知,新娘換婚紗的這一下午,聶女神坐在窗口,不知道給他們店裡招攬了多少生意。
恨不得這樣的美女天天坐在婚紗店裡——這麼好看的姑娘, 穿婚紗才能穿出效果啊。
但新娘顯然不是聶清嬰, 店員失望地打聽到, 聶清嬰早就結婚了, 她婚禮時的婚紗恐怕比他們店裡所有婚紗加起來的價格還要高。今天來選婚紗的新娘, 是省歌舞團中另一個台柱, 梁曉白。
梁曉白要結婚了, 新郎還是徐白楊。同事們在背後說三道四, 猜測梁曉白這麼普通的女生能嫁進徐家,是奉子成婚。還有女生信誓旦旦地發誓,說自己看到梁曉白小腹微凸,一定是懷孕了。而且梁曉白已經和舞團辭職,大約是婚後就要退出工作,回歸家庭做全職太太了。同事們都很羨慕這種機遇,同時對梁曉白態度也有些微妙,會去偷看聶清嬰。
他們沒記錯的話,聶清嬰的前任就是徐白楊吧?後來聶清嬰嫁給周三少了,迫於周家權勢,周明又和舞團男生打了一架後,舞團再沒人敢說聶清嬰的八卦。但是現在梁曉白要嫁徐白楊……敏感的同事,已經從中嗅出了濃濃的八卦:當初聶清嬰和徐白楊分手,該不會是因為梁曉白撬了牆角吧?梁曉白是那個小三?
舞團中風言風語傳得很多。
聶清嬰一聲不吭,一心準備去首都的材料。她錯過了十月份的一個賽期,這次去首都是應孫穎紅老師的邀請,試一個合作舞蹈。孫老師的新舞會在國際會議上展出,對所有舞者來說都是一個機會。A省歌舞劇團推薦的青年舞蹈演員,正是聶清嬰。聶清嬰回到A市後,便一直在準備材料。
當初她對自己和徐白楊分手的事,始終沒和人說過徐白楊出軌在先;現在舞團到處傳梁曉白小三,徐白楊出軌,聶清嬰同樣不否認。
她本來就不在意這些事,本來對徐白楊有些耿耿於懷,在和周明關係越來越好後,也不在乎這個人了。所以可以在梁曉白複雜的眼神下,她坦白接過婚禮邀請。聶清嬰根本不介意去劈腿前男友的婚禮,這讓梁曉白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聶清嬰不在乎他們這對男女,連挑婚紗,聶清嬰都能淡然坐在這裡。她雖然不會挑婚紗,但她會低頭和老公聊天啊。
周明問:“老婆,A市現在天氣不錯吧?多出去散散步,曬曬太陽吧。”
正坐在玻璃窗邊曬太陽的聶清嬰正要回一個“好”,卻又忽然停下來,想了想。她刪掉本來想回的話,問周明:“你怎麼知道A市現在天氣很好?你是不是知道我在做什麼?”
周明立刻:“老婆,那是因為我關心你啊!我為了你專門查A市的天氣預報啊!老婆你變了,你居然不信任我了!”
聶清嬰遲疑了一下:“我誤會你了?我在婚紗店,同事要結婚了。”
周明:“哦,你同事要結婚啊。和你關係好像不大吧?我看你同事之間挺生疏的,你就不要湊熱鬨了。稍微坐一坐就走吧,你同事那麼有心機,你可應付不了。”
周三少這雲淡風輕的態度……如果他真的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以周明的控製欲來說,他一定會拐彎抹角地問東問西。但他現在輕描淡寫地讓她離她的同事遠一點……聶清嬰不光懷疑周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簡直懷疑周明認識梁曉白。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她從來沒說過徐白楊和梁曉白的事,周明頂多見過梁曉白,其他的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以聶清嬰涉世的經驗,她隻看出周明的態度和平常嘻嘻哈哈的時候不一樣。她隻是有點遲疑,但她不想猜自己的老公背著自己見過梁曉白,或者她和徐白楊的分手和周明還有點關係……
周三少按捺不住,又問:“?老婆,怎麼不說話了?”
聶清嬰慢慢打字:“你肯定知道我在婚紗店,還知道是我前男友結婚。”
那邊持續的“輸入中”,但半天沒有回複。
聶清嬰有點無奈,她越來越了解周明那藏在嬉笑下骨子裡不容置疑的強勢作風了:“你不要再派人監視我了。我不需要人保護。陰魂不散,太討厭了。”
周明停了一下,大概覺得一切解釋都很蒼白,聶清嬰的語氣又不像是特彆生氣的樣子,他很快發了語音過來,討好一般地認錯,逗老婆笑,讓老婆忘掉監視之類的不愉快。
婚紗像是少女的夢一般。同事們之前受邀去德國,參加聶清嬰和周明童話一樣夢幻浪漫的婚禮,心裡非常羨慕。可惜聶清嬰的婚禮,一般人也隻能羨慕。但這家婚紗店的婚紗就非常平民化了,同事們來幫梁曉白挑婚紗,挑著挑著,心動無比,一個個跑去試婚紗了。
導致穿著婚紗的梁曉白望著試衣鏡前的自己半晌,回過頭來,便隻看到窗口坐著聶清嬰。聶清嬰對婚紗店裡的喧囂無動於衷,低著頭和她老公聊天。曾經不怎麼碰手機的女神,現在日日離不開手機,隻因老公太話癆。稍微放下手機,聶女神就可能錯過老公發來的消息。
梁曉白走過去,她穿著聖潔純白的婚紗,白紗鑽石隨著她的步伐而搖晃閃爍。可她看著玻璃牆邊的姑娘,依然覺得哪怕是普通衣服,她都比不上聶清嬰。不如她優雅,不如她純潔,不如她高貴。
梁曉白坐下,忽然開口:“你在和你老公聊天?”
聶清嬰抬頭,看到婚紗,知道是誰來了。她淡淡應了一聲,收了手機,遲鈍地覺得自己坐在婚紗店,卻不搭理新娘,看起來並不好。聶清嬰說:“婚紗很漂亮。”
梁曉白臉色不自在了一下:“……”
心想聶清嬰是真的不會說話啊。現在舞團誰不知道聶清嬰的婚紗是什麼樣的?聶清嬰卻說她的婚紗漂亮?這不是在嘲諷她麼?
但梁曉白心裡又明白聶清嬰不是那種會嘲笑她的人,哪怕整個劇院的人都在背後說自己是小三,那裡麵也沒有被“三”了的聶清嬰。
梁曉白苦笑一下,搖搖頭。她怔怔看著聶清嬰,再看看聶清嬰手裡的手機。她眼神暗暗,低聲說了一句:“你和三少真好。三少對你這麼好,他一定非常愛你。你真的好幸運,身邊永遠有人這麼愛你。”
聶清嬰非常客套地:“你老公也愛你的。祝你們百年好合。”
梁曉白再次搖頭,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