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珣倒退一步,麵上露出痛苦之色,聰敏如他,如何不知道女兒為何做出如此選擇。
晏辭其實也不笨,他就是年紀小了些,涉及最親近的胞姐,激動之下才難掩情緒。
“阿姐!”
小少年臉漲得通紅,緊攢雙拳。他再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要是自己再能乾一些,長大一些,此刻就能護住姐姐,將麵甜心苦的晏慶打出去。
可惜他腳下剛一動,便對上晏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晏蓉眼神很清澈,帶著關切安撫,偏偏卻有千斤重,沉甸甸壓得他一動不能在動。
“阿辭,稍安勿躁。”
晏蓉用眼神安撫了父弟。她很冷靜,晏慶所做的一切,全為自己的私利。對方還是在覬覦太原,隻不過現在不是吞並好時機。這人是敵非友,且將來還會是強敵。
以上種種,晏蓉都一清二楚。
隻是那又如何?
形勢比人強。
晏慶今日前來,顯然是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不答應她家絕對沒好果子吃。
晏蓉不是聖母,但她卻萬分珍愛自己的親人,一如他們珍愛自己。
她願意付出生命保護他們。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失去晏家及太原軍的庇護,一個聞名遐邇的絕色美人,絕對落不到好的。
不管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家人,乃至太原上下幾十萬軍民,順勢而上,能屈能伸,方是上上策。
太原,晏家,還有她的弟弟晏辭,缺的恰是幾年時間。
晏蓉心緒清明,不過舉步進門這須臾,就想通一切,她側身向晏慶微福:“阿蓉魯鈍,日後勞叔父費心。”
晏蓉兩世為人,早過了不平則鳴的衝動時期,既然已經做出選擇,她也不擺不甘不願的姿態,話語聽著十分誠懇。
亂世將起,日後變幻莫測,今朝的暫且低頭忍讓,並不代表什麼。
晏慶十分滿意:“好,好好!”
沒想到啊!這一大家子,最知情識趣的居然是他才十四歲的族侄女。知情識趣非常好,哪怕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她也不會乾拖後腿的蠢事。
彼時,晏慶是這麼想的,因為他自認自己完全能鉗製晏蓉。
大笑過後,勉勵幾句,他一撩寬袖滿意而歸。
晏慶是稱心如意了,他給晏家外書房留下的卻是一片悶沉沉的死寂。
“阿蓉。”
晏珣原就比常人少了幾分血色的麵龐更蒼白了,他清瘦的身軀微晃了晃:“阿蓉,為父有負於你!”
一雙兒女的誕生,為這個家增添無數歡樂希望,晏珣對孩子最大的展望,就是兒子學好本領,承繼父祖基業。他身體不爭氣,隻能寄托兒子了。
至於玉雪可愛的女兒,他無甚要求,隻希望她健康成長,待日後尋個如意郎君,生兒育女,平安順遂一生。
僅此而已。
奈何世道不太平,這平凡簡單的願望,竟然從一開始就不能實現。
晏珣一時淚流滿麵。
“阿爹,你說的是甚麼話?”
晏蓉趕緊攙扶父親坐下,又讓弟弟快快端茶來。她父親胎裡帶出的弱症,養了很多年,如今僅略遜於常人,不過他並不能勞累太過或頻繁大喜大悲,否則容易引發舊疾。
祖父去世以來,晏珣就夠累的了,又傷心悲慟,萬不能再雪上加霜。
“阿爹!難不成我不是晏家人?怎地我不能為家裡出一份力氣?”
晏蓉一邊說,一邊接過弟弟端來的熱茶,晏辭也嚇得臉色發白,一時也顧不上其他,隻緊盯著父親。
“長則十年八年,短則三五載,我就能回來了,權當是出門遠遊了一趟。阿爹,你說是也不是?”
晏蓉這話,還真不是安慰她父親的。
在她看來,這大齊朝一時強弩之末,支撐不了多久了。且晏慶往洛陽去一趟,又將引發朝廷一番劇烈的爭權奪利,會快速加快這一進程。
她也不是去當木頭人的,身入洛陽肯定會為自己打算。屆時大齊朝若垮了,她即可趁機離開洛陽,回歸太原。
此事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