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部署(1 / 2)

是夜。

與陳舊的外表不同,霍珩的臨時書房燃起嬰兒臂粗的大蠟燭,插在青銅缸燈裡頭的燭釺上。

一室光線柔和。

霍珩坐在長幾後的坐席上,他從戎,於所謂坐姿規矩並無尋常士大夫般嚴苛,沒有外人,他便斜倚在身旁放筆墨的小幾上。剛沐浴完畢,他鬢發略濕,衣襟微敞,正垂目細細把玩著手上一枚羊脂玉佩。

“主公,某求見。”

陸禮踱步到了門外,書房門並未關閉,他能輕易看清上首的霍珩。他眼尖,一眼就看清楚了,主公手裡拿的那枚玉佩上的紋樣,正是霍家家徽。

他認得這枚玉佩,這是霍家世代相傳的,每每繼承家業的嫡長子定親,這枚玉佩就作為最重要的信物送至女方家中作聘。等以後未來主母花嫁,這枚玉佩就會隨之一起回到霍家,再傳給下一代。

這枚玉佩十年前送出去過一次,可惜前幾年被太原晏氏送了回來。

陸禮眨了眨眼。

這是霍家祖傳信物,自四年前被送回來後,主公便一直隨身攜帶,如今出現在這裡不奇怪。不過吧,過去幾年他可從未見霍珩這般拿在手裡把玩過。

怎地前未婚妻出現一趟,這就把玩上了?

這個臉色青白身材單薄的青年文士露出一抹促狹的笑,剛好讓抬頭的霍珩看見,他皺了皺眉,怎麼就笑得這麼滲人了?

他這謀士啥都好,就是時常有點無傷大雅的惡趣味,霍珩無奈搖頭,也不深究,將手裡的玉佩放回懷裡,道:“先生快快請進。”

“夜風涼,先生怎不多披件衣裳。”

霍珩麵帶關切,命仆役取件薄披風來。陸禮多智,是他手下第一謀士,可惜他體弱多病,並不強壯,大概這是上天公平的一種體現。

這麼一個智囊,霍珩是極看重的,賓主二人相處得也非常好。披風取來,陸禮也不推拒,笑著收下並說,等會回去再披。

“主公,不知這太尉府中人,是否已聯係上?”

陸禮坐下後,也不廢話,直接就問起眼下最要緊的一件事。他話裡的“太尉府中人”,乃晏蓉手底下的大小暗探眼線。

今天白日,晏蓉已經直接把聯係方式交給霍珩了。她隻商議了營救大計劃,至於細節方麵就交給雙方的具體執行者斟酌,她隻有一個要求,就是把她的人一起帶出來,與大部隊彙合。

霍珩晏蓉及陸禮等人一致認為,營救霍二叔的最好時機是涼州兵進城,洛陽大亂之時。恰巧與晏蓉的逃離計劃同時進行,屆時雙方彙合後,便會立即離開洛陽。

太尉府的探子既已暴露,自然是得一起離開的。

自陳留返程的涼州軍速度很快,算算腳程,慢則兩天,快則一天多,就會接近洛陽。晏蓉那邊該安排的事務還有很多,她無瑕分神,營救之事便不再操心,隻下令全力配合後儘數撤離。

至於霍珩,他潛回洛陽就一個目的,此事自然不管大小都親自安排過問,不假手於人。

他點點頭:“晡食前,我方暗探已和晏氏主事者接觸完畢,很順利,雙方交換了情報。”

“接下來,我等應就詳細情報商議出一個具體計劃。”

霍珩將密報遞給陸禮,又吩咐門外守衛:“來人,去把霍望幾個都叫過來。”

集思廣益,計劃必須連夜商議妥當,傳到太尉府中去,還得抓緊部署呢,時間已經不多了,必須爭分奪秒。

霍望等人也不得空閒,下午親自去太尉府外考察地形去了,以便結合情報,給霍二叔一行製定最佳的逃離路線。

聞得主公傳喚,剛回來用了飯的諸人就趕緊略略收拾,往書房來了。

大夥兒把情報都交換了一遍,琢磨片刻,就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各抒己見。

……

“……這西苑表麵荒廢,實則守衛森嚴。某以為,唯有趁洛陽大亂,太尉府大亂之際,讓晏亞夫領人假傳命令,先調走大部分守衛,然後再硬攻,方為上策。”

諸人發表意見時,陸禮一直在捋須傾聽,等大家說得差不多了,他才取長補短,再結合自己的意見,給出一個已趨向完善的計劃。

霍珩讚同:“大善,先生此計可行。”

他也是這麼判斷的,最後又補充一句:“行事時機,當是涼州兵馬已進京,卻未曾抵達太尉府之時。”

早了太尉府沒徹底亂起來,晚了又已陷入包圍圈,時機稍縱即逝,必須快準狠。

他肅容:“事關二叔性命,當我領人親自前往!”

“不可!”

“主公三思!萬萬不可!”

霍珩惦記著唯一在世的親近男性長輩,打算自己親自領人參與營救行動,此話一出瞬間像涼水下了油鍋,整個書房都炸了起來。

陸禮站起抱拳深施一禮,嚴肅道:“主公,請聽某一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霍珩心係二叔,千裡營救,又親身潛入洛陽。這倒好說,此乃戰亂四起的亂世,他是上陣殺敵的英傑而非溫室裡的嬌花。

但他若要親自潛入太尉府參與到營救第一線,這陸禮就不敢苟同了。霍珩是冀州軍之主,統帥一方,霍父唯一的嫡出男丁。涉險可以,但過分涉險就不合適了,尤其此處並非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