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全速前進,這回全是騎兵,速度快了很多。
霍珩等人早習慣了馬背上的顛簸,倒是遊刃有餘,不過他不是很放心二叔和晏蓉。
霍溫還好,他雖手筋已斷,但霍珩安排了一個親兵帶著他同騎,到底是戰將出身的人,臉色看起來不算差。
晏蓉有些隨了父親,這身子骨其實是個嬌弱的,但好在她小時候特地隨祖父習了幾年基本功,還有騎術等等。雖天賦不行,但底子還是有些的,這才能一路堅持下來。
自己是女兒身,不方便讓晏一同騎,而乳母侍女們會騎馬還是托了她的福,技術隻有比她更差的。
她有些吃力,咬著牙堅持不吭聲,霍珩回頭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但沒說什麼。
“傳令下去,前方山坳暫作休整。”
霍珩等人其實並不需要休整,之所以略停,是讓晏蓉更衣的同時略歇口氣的。
晏蓉心緒清明,霍珩放慢速度與她並騎而行,她衝他露出一個笑臉:“勞世兄費心了。”
此時,遮蔽明月的烏雲已經移開,月光下,霍珩將她的笑臉看得分明,他發現,她左邊臉頰有一個小小的梨渦。
不管是之前德陽殿端莊的弧度,還是在小酒館中你來我往的得體笑容,都沒見過。這個梨渦很淺,得是晏蓉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得眉眼彎彎,才會露出來的。
然而就是這麼輕輕的一點,削弱了她的大氣威儀,為她平添了少女的嬌俏,精致姣好的五官立即靈動起來,高嶺之花的感覺頃刻褪去,她活生生俏盈盈就在眼前。
霍珩唇角微微一挑:“些許小事,世妹無需掛齒。”
晏蓉也不再客套了,兩人雖沒一起扛過木倉,但好歹也算並肩作戰過,已經熟悉了很多了,那些囉嗦吧唧的廢話可以省了。
山坳就在一個岔道旁,另一邊是茂盛的山林,晏一等人去驅趕了蟲獸,晏蓉和申媼等人就轉進茂密的灌木叢中,迅速替換下濕衣。
晏一等人背著灌木叢圍成一個大圈,她們倒很能放心。
申媼伺候主子更衣,她碰觸到晏蓉的肌膚,立即驚呼一聲:“啊,女郎!您……”這是有些發熱呢!
“阿媼,噤聲!”晏蓉立即打斷乳母的話。
又火又煙又水,驚嚇不斷,又穿著濕衣服在馬背上迎著夜風奔跑數十裡,她這具實用性並不強的的身體負荷嚴重超標,開始發熱了。
但現在什麼時候?輕傷不下火線,晏蓉能肯定出現不適症狀的不止自己一個,但大家都不約而同閉口不言。
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安全,為了活命!
況且今夜受的刺激太多,精神亢奮,晏蓉感覺其實還算好,並無太多不舒坦的反應。
她打斷乳母的話,又對陪嫁侍女們鼓勵兩句:“我們堅持堅持,隻要渡了黃河,就安全了。”
從此處北上,渡了黃河,就踏上並州上黨郡的地界。上黨郡緊挨著太原郡,現在也是晏家勢力範圍了。這個晏家,是晏蓉家,去年太原和上黨發生摩擦,雙方爆發戰爭,她的弟弟晏辭領軍將上黨攻克。
隻不過,想順利抵達黃河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晏蓉一出灌木叢,就見哨騎急奔而至。
哨兵對霍珩急稟,李乾被斬,黃源大怒,點了大將讓其領兩萬精兵,誓要將那個無名黑衣漢子及其麾下人馬儘數斬殺。
其中約摸半數是騎兵,截止到哨騎折返前,這兩萬精兵已經抵達西城門前,正往西急追。
晏蓉心下一凜。
兩萬精兵,敵軍兵力三倍於已方尚有餘,而且還有強援,被追上後果不堪設想,偏偏兩者之間的距離不過數十裡路。
已方一路順當還好,若稍遇事被耽擱……
偏偏黃河需船渡,數千精兵連同馬匹需要的船隻規模不小,即使兩人事前都有準備,這調度也需要不少時間。畢竟,之前誰也不敢明目張膽不是?
晏蓉有些急:“世兄?”
霍珩先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沉聲下令:“傳令下去,立即出發,遁入山中沿小路前行,霍望在前頭帶路,霍洪斷後!”
“小路?”進山?
霍珩與晏蓉並肩前行,他簡單解釋:“那是群山中的一條小道,雖狹小迂回,深入群山,但卻能通往黃河之側。”
“我在那小道儘頭也安排了船隻,可渡黃河。”
洛陽地處中原,境內山川丘陵交錯,周邊群山環伺,連綿不絕,區區數千人,一旦遁入山中,立即無處可尋。晏蓉之所以沒有考慮這點,是因為入山困難不比迎敵小,莽莽叢林,無路可行,偏有毒蟲猛獸無數。
霍珩的父親年輕時曾被召入洛陽任職,他在剿匪過程中,發現了這麼一條蜿蜒小道,當時並不多放在心上,回家也不過隨口一提,霍珩卻還有些印象。
去年,救霍溫的事提上日程,各種準備密鑼緊鼓布置,他突然想起這條小路,就命心腹按線索搜尋並走了一遍,確定暢通後,就將其定為其中一個方案。
沒想到,現在果真用上了。
“這小道雖通暢,然十分狹窄,沿途還有不少匪患。”驅蛇蟲的藥粉霍珩早命人備好藏在入口不遠,人多野獸也大多不敢冒犯,最大的問題,其實是匪患。
有土匪其實很正常,這年頭老百姓生存艱難,導致落草為寇的非常多。這土匪之間也相互吞並廝殺,留下來占據山頭,基本都是悍匪。
匪徒熟悉地形,小道卻狹窄,一旦相遇,己方精兵強將雖不懼,但說不得也會吃些虧。霍珩這是提前給晏蓉打好底子,以免屆時受了驚嚇。
“匪患再凶,也比涼州大軍好應付多了。”
晏蓉可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嬌弱女子,有小道她已十分驚喜了,她之前也準備了路線,但如今後頭追著一波涼州軍,這路線就比不上霍珩的小道了。
因此,她毫不猶豫讚同走小道。
和性子利落的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霍珩頷首,二人說話間已經疾步行至戰馬旁,他站住腳,伸手欲給晏蓉借一把勁。
晏蓉有些訝異。
不過她今日超負荷運動,雖精神頭還好,但身體疲憊已反應出來了,況且還有些發熱,單獨上馬確實覺得有些吃力。
敵軍正在急追,她也不是矯情的人,稍稍訝異後也沒擱在心上,從善如流伸手一撐霍珩結實的上臂,翻身上馬。
晏一是準備單膝跪下讓主子借力的,但他跟在後麵,動作就慢了一步。他重新站直已微彎的身軀,一雙銳利的眸子掃向霍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