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欲伐(1 / 2)

陸禮之能, 眾人皆知, 這個雲川先生雖聲名不顯,但卻是他的師叔,霍珹聞言麵露喜色:“想必亦是當世一高人隱士也。”

他笑著說:“伯瑾名動天下, 天下英豪多有投奔, 如今又添一高士, 實我冀州之幸也, 可喜可賀。”

霍珩得消息後也心下大悅,他笑道:“大兄此言差矣, 冀州能有今日,全賴長兄與諸將臣相持,我如何能獨領功勳。”

兄弟二人說說笑笑,疾步往前頭去了, 不曾想見了那雲川先生後,卻發現現實和猜測相去甚遠。

雲川先生麵龐豐潤,身姿筆挺, 頜下三絡長須, 光看臉,也不過三旬許年紀。隻他卻兩鬢染霜, 從耳後挑起些柔潤發絲束在腦後, 餘者儘數披散, 黑的極黑, 白的銀白, 烏絲銀絲各半摻雜在一起, 十分顯眼。

看那頭發,卻有應有五旬往上年紀。

鶴發童顏,一看就是非尋常人物,隻這雲川卻十分倨傲,下頜微揚,眼高於頂,很是挑剔,陪在一邊的陸禮罕見失了淡定,大冬天的,被挑剔了一陣已額上見汗。

他偷偷擦拭,餘光見霍珩身影終於出現,大喜過望,連忙站起。

“主公,孟宣。”

陸禮連忙為雙方引見,“主公,這位是某的師叔,號雲川,先前隱居於太行,不理俗世之事。”

他這位師叔之能勝他多矣,可惜出世而居一向不理俗務,從前行蹤縹緲,也不知怎麼突然就出現了,陸禮也沒敢問,他還是剛才方知對方竟隱居在這麼近的太行山上的。

“師叔,這位便是我的主公,冀州霍侯,束發之年統一方軍民,南征北戰,及到弱冠,已一統冀州,治下民風井然,百姓安居。”

陸禮介紹完霍珩,又介紹一同來的霍珹:“這位是霍孟宣霍將軍,文韜武略,青年才俊也。”

介紹完畢,本應該雙方見禮的。霍珩一貫禮賢下士,聞言正要先謙遜幾句,誰料這個雲川先生卻是個不走尋常路的,非但沒有見禮打算,反而抬手製止霍珩。

“且慢,在下今日前來,並非相投於霍侯的。”

這雲川先生甚至沒有站起,乾脆利落表明態度,語氣相當傲慢。

他瞥了瞥霍珩,隻覺還算能入眼。至於旁邊的霍珹,他未曾特地去看,隻餘光一並收入眼底時,帶些挑剔意味地略撇了撇嘴角。

氣氛登時尷尬,陸禮無奈閉了閉眼,他就知道會這樣。

霍珩卻微微一笑,繼續拱手,見了一禮,微笑道:“陸禮已有大才,先生是他的師叔,必是當世高士,相逢已極有緣,珩之幸也。是否相投,有何相乾?”

“珩當以筵席為先生洗塵,再備整潔客舍,先生不妨多住些時日,與陸先生多聚聚。”

霍珩極有胸襟,一番話說了敞亮大氣,饒是挑剔如雲川先生也沒多說什麼,隻哼了一聲:“筵席大可不必,在下此來也並非尋我這師侄。”

雲川撣了撣衣袖,兩隻手攏進袖筒裡,淡淡道:“我隻為告知霍侯一個消息,揚州陳佩,上月中旬曾來過太行,那碧眼兒很是徘徊了些時日。”

他早就看出那碧眼兒偏私陰鷙,恐有招攬不成反下毒手之嫌,他不願摻和俗事,索性對方前腳走,他後腳就避了出去。

誰料對方殺人不成,竟一把火燒了他隱居多年的廬舍,清幽之地被毀不算,那多年珍藏簡牘也被儘數焚去。

雲川先生未必沒有舍棄廬舍的心理準備,但那些來不及搬走的書簡確確實實戳了他的肺管子,回頭看那片焦土,他出奇氣憤,直接領著童子奔往冀州。

此刻他的神色還很不好看,板著臉道:“聽聞霍侯大婚,迎親隊曾於上月中旬途徑井陘,在下廬舍,距離井陘不過半日路程。”

說罷,他直接站起:“在下告辭。”

話已至此,若是霍珩還不明白,那真枉坐擁這兩河沃野千裡的廣袤之地。

雲川先生無意投主任何人,不管筵席房舍還是霍珩禮賢,統統留不住他。霍珩攏起的眉心一展,拱手道:“謝先生特來告知此事,珩不甚感激。”

他眼見此人固執,又不通人情,怕是難留住,於是便道:“先生乃不世奇士,原不該以俗物沾染,奈何聽說先生廬舍悉數被焚,唯恐行走不便,珩命人備了些金帛車馬,盼先生攜之上路。”

他又笑:“隻是如今歲值隆冬,冰封千裡,先生師叔侄多年未見,若是留在鄴城暫聚,也未嘗不可。”

霍珩十分乾脆:“我敬重陸先生,先生師叔侄相聚不拘時日長短,我定不上門擾先生清淨。”

意思就是說,你們師叔侄聚多久無妨,他絕不上門行招攬之事。

這般爽快,反而得了雲川高看一眼,他終於肯正麵打量了霍珩片刻,忽道:“那碧眼兒終不及汝也。”

他很直接說:“金帛財貨,霍侯自留,很不必贈與在下。至於……”

雲川側頭打量一眼陸禮,陸禮已“噗通”一聲跪下,道:“師叔,我幼時被師叔撫育了數年,至今不敢輕忘。多年不見,又十分記掛,盼師叔且留上一留,多住些時日。”

陸禮是個孤兒,拜入門下後師父卻早亡,彼時年少又未出師的陸禮便被唯一的師叔接管,起居飲食,傳道授業,反正沒來得及學的,都歸雲川解惑了。

雲川這人孤僻,嘴巴也很不討喜,日常愛挑剔人,但卻沒任何失職,直到陸禮看著能出師了,他才領著自己的童子飄然而去,再尋不見影蹤。

誠然,陸禮是想替自己的主公留一留雲川,但他確實也很記掛對方,希望能團聚一番。

“清幽出世之地難尋,師叔廬舍被焚,怕是一時難遇上合心意的,如今天下紛亂,師叔不如留下來小住些時日,也好歇歇腳?”

名為師叔侄,實則半師半父,憶起舊年時光,陸禮情動之下目中有水光,話罷眼巴巴看著雲川,十分討好,“師叔,大隱隱於市,我那院舍還算清幽,師叔不妨一試。”

陸禮無家眷,就住在霍家大宅前院東路,以圖便利。但霍珩十分尊重對方,特地把邊緣臨街一角圈出來,重新建了圍牆和開了一個通往外麵的門,另留一個小門通往大宅。

陸禮住所,屬於半獨立狀態,他布置得十分清幽,有大隱於市的架勢。他篤定自己師叔能住得下的。

雲川瞥一眼他,十分嫌棄地撇撇嘴:“一個七尺男兒,為何哭哭啼啼,作出這婦人之態,勿要再丟了我的臉麵。”

他雖一臉嫌惡,但到底沒有直接拒絕,陸禮極了解他,便知他沒那麼堅決了,連忙一疊聲懇求規勸。

雲川到底是對陸禮有感情的,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同意了。

陸禮連忙引他和前去安置,回頭對霍珩投以歉意眼神。雲川不通人情,既沒有投霍珩的意思,即便他正站在人家的地盤,也不搭理其他人。陸禮知他秉性,隻好自己描補一二。

霍珩笑了笑,也不在意,隻讓他自便。

師叔侄二人並幾個童子便出了前廳,往東邊去了。雲川來去匆匆,一切快得像一陣風,廳堂內幾人包括訊匆匆趕至的霍望麵麵相覬。

霍珩佇立眺望片刻,“雲川能投最好,不投也罷。”

或有些惋惜,但他卻從不強求。

雲川先生確實不大討喜,但他卻帶來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陳佩上月曾出現在太行山,井陘之側。

“主公,也不知這陳佩,是否與晏慶有勾連?”霍望皺眉,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剛好出現。

“此二人有勾連也不足為奇。”

霍珹道:“陳佩雄踞南方,他日必為冀州之大敵,伯瑾關注此人,此人想必亦然。”

洛陽驚變至今已有大半年時間,各地諸侯互相攻伐,局勢多變。到了眼下,有機會參與到最後的幾大勢力已漸漸浮出水麵,霍珩是一個,陳佩也是其中一個。

陳佩目光長遠些,提早想遏製冀州發展也不難理解,隻兩地距離甚遠,他鞭長莫及,欲有所圖謀,隻能假他人之手。

比如晏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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