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治所離石城,正正位於呂梁山脈中段西側。
春季草長鶯飛,綠樹蔥鬱,呂梁山脈崇山峻嶺,三萬大軍隱藏其中,隻要有心,並不困難。
西河固然警惕,然而這呂梁山脈卻有近一半是太原郡的地盤,太原晏氏盤踞於此多代,論熟悉,並不比西河晏氏少。
晏珣祖上有一位酷愛遊覓山川的先祖,畢生精力俱在此處,太行呂梁二山脈,他走得非常熟悉,因此,傳下手劄中,記載了好些不為人知的奇景與小道。
晉陽糧坊的那個峽穀,就是這位先祖手劄所載。
如今李原及手下三萬精兵悄然穿行的崎嶇小道,也是出自此手劄。
霍珩此戰目的,是要徹底攻陷並州七郡的,他的部署,他的目光,自然看得深遠很多。
李原及三萬精兵,是他為後麵戰局部署的。
陸禮看過信報,道:“既李原已準備就緒,我們就該儘快設法擊潰晏慶大軍。”
那三萬精兵,是預備突襲離石城的。
由於晏慶儘最大可能抽調將士,因此如今離石城,也就駐紮了堪堪一萬軍隊。突襲不難,難的是晏慶大軍不潰敗,突襲沒用,人家眨眼就能回援了,而且還可以甕中捉鱉,一舉殲滅來犯之敵。
晏珣蹙眉:“隻是這西河大軍兵力雄厚,又有城池工事掩護,找不到契機,怕是難以將其大敗。”
攻城攻寨的戰役,攻擊一方比防守方難度大出不少,晏慶好歹經營多年,手下也不是酒囊飯袋,在兵力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很難。
得靠智謀取勝。
在座諸人陷入沉思,將目前已獲悉的情報翻來覆去地想,試圖找到突破點。
霍珩食指點了點帥案,道:“西河的糧車正自離石城出發,運往安山孝義兩城,必會途徑汾水,我以為,此事有可為之處。”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三十萬大軍,每天光是吃喝,就是一個龐大的數目。
晏慶在戰前,征集了大量糧草,大部分囤於離石及附近的數城大糧倉,小部分運往安山孝義兩城。如今戰局膠著,雙方僵持不下,持久戰看來必不可少,他已經下令,將糧草調往前線。
據信報,浩浩蕩蕩的糧車已經出發了。
糧車很重,靠人推手拉,行進困難,雖兩地距離不過百餘裡,但起碼得走上五六日。且為了集中護持,這些糧車每晚都會團團聚攏。
若是能成功火攻,西河大軍必然會軍心大亂,盟軍再趁機攻伐,必然大勝。
霍珩的意思,陸禮一聽就懂了,事實上,他也不是沒想過這塊,“嘶”一聲,他道:“主公是想借汾水一側守衛稀鬆,加以偷襲?”
他搖了搖頭:“怕是不成。”
糧草的重要性,晏慶自然不會不知道。
事實上,西河糧車大隊途徑汾水,之所以汾水側守衛略鬆懈,不是沒有原因的。
汾水這段,寬五六十丈,水流湍急,又十分之深。或許偶爾有人能潛行過河,但負重絕無可能。
要在一二萬將士眼皮子底下焚燒糧車,光敢死隊來了不行,還得有大量火油,而且得快,因為左近就是西河三十萬大軍。
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是因此,護糧軍隊才會著重其他三麵的防守,放鬆汾水側。
霍珩道:“前年,焦泗兄弟來投,我記得他二人說過,生於黃河之側,極善水性。”
自從霍珩一統冀州,聲名遠揚,來投者眾多,這個焦氏兄弟,就是其中一員。
敢在自薦的時候說一句,極善水性,恐怕兄弟倆並不是一般的擅長。
為什麼陸禮沒有想到他們呢?
因為此二人才乾並不算特彆突出,他們當初投的是軍,可惜不論勇悍還是智謀,皆屬中等偏上水平,在冀州軍中並不突出,目前隻是個司馬,統千人,隻算中等武官。
陸禮是謀士第一人,對於這對兄弟,隻記得個名字。
也是霍珩記憶極好,他當初就是因為一句“極善水性”留人的。當時,他用不上善水性的人,但不代表以後用不上,特殊人才來了,當然留下。
現今果然有機會用上了。
諸人聽了他介紹,大喜,陸禮忙道:“快快招人到近前來。”
極善水性,得問清楚是善到怎麼一個程度。
焦氏兄弟很快來了,聽清楚具體任務後,焦泗立即道:“潛過汾水,標下兄弟輕易可行。”
當年兄弟二人,號稱水中蛟龍。
“隻是負重潛行,……”
焦治接話,他沉吟片刻,道:“裝五十斤桐油油桶,標下一次最多負一個;一天,最多二十許。”
“標下亦如此。”這已經是二人竭儘全力的結果了,再多怕是不行了。
糧車隊伍一天約走二十裡,離石城距離孝義安山二城百餘裡,可以在第三天動手。每人每天天二十多,三天就至少一百五十,桐油七千五百斤。
油桶堆在河床邊緣水下,至於後續諸事,自有其餘水性好的兵士執行。
霍珩擊案而起,“好!此事若成,汝兄弟當記首功。”
“標下定不辱命!”
“此事宜早不宜遲,先生,你親自去安排。”
陸禮應了,領著焦氏兄弟匆匆離去,霍珩又道:“韓光晏辭,召集其餘善水性兵士,便交予二位。”
這是執行火攻任務的兵士了,必須選一批水性好的人出來,能獨自潛行過汾水,又膽大敢為的。
韓光是霍珩麾下謀士,雖不及陸禮,但也很得重視,負責冀州軍這邊。至於太原軍這邊,就交給晏辭了。
霍珩不好指使嶽翁,又憂其身體欠佳不可多操勞,晏珣卻覺得這個活非常適合自己,也站起道:“我和阿辭一起去。”
事情很快安排起來,桐油很多,借附近鄉鎮不斷逃離這片區域的商人百姓掩飾,很快悄然運抵汾水東岸。
焦氏兄弟正悄然下水,而水性上佳的兵士,也已經揀選出來了。
萬事俱備,隻欠糧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