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有擔憂的,陸禮極擅岐黃,醫術比魯劉二人還高明,他也更信任對方。
陸禮很快就到了,他聽說晏蓉懷雙胎也十分訝異,霍珩立即吩咐其為妻子診脈。
“有勞先生了。”
陸禮也不廢話,撩起衣擺在小幾另一側坐下,將三指請按在晏蓉脈門上,微闔雙目。
說實話把個滑脈,哪怕雙胎,其實也是個很顯淺的脈象,但他認認真真把了足有小半盞茶功夫,才鬆開睜眼。
“夫人脈息洪健,身體康健,胎氣穩固,懷的確實是雙胎無疑。”
陸禮瞄了霍珩一眼,隻見自家的主公危襟正坐,上半身微微前傾。即使不看他一臉凝神細聽的模樣,光憑這肢體語言,十分熟悉他的陸禮,就知道他有多麼的在意。
忍不住暗地裡嘖嘖兩聲,很早之前,陸禮就知道霍珩看重晏蓉。孝義決勝一戰後,更刷新了他的認知。現在這麼緊張,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嗎?
陸禮善解人意,連忙道:“常言道一胎雙誕甚難,此話不無道理。隻是某以為,隻要婦人在懷胎十月好生將養,母子均安之可能,亦不比單胞小多少。”
霍珩連忙追問:“如何將養,還請先生仔細分說。”
“婦人十月懷胎,胎兒於母腹汲取……”
於是,陸禮就說了一席在晏蓉聽來,已經是比較接近後世養胎理念的話。她嘖嘖稱奇,果然高人隱士,並不是浪得虛名的。
大約他們傳人少,因為種種原因,傳承大部分都悄無聲息地斷絕了。
這麼一席話,雖新穎,但有理有據,陸禮之能,就連晏珣父子也見識過的。一時心悅誠服,晏珣連忙道:“還請先生仔細寫下,讓小女和仆婦能多看幾遍,記下來,時時留心。”
他又站起,拱手道:“小女就拜托先生了。”
陸禮連忙站起回禮,“晏公無須多禮,此乃某之責也。”
已有仆婦取來筆墨絹帛,陸禮提筆蘸墨,將方才說過的注意事項一一記錄下來。
霍珩先接過,看了又看,總算安心了些,他又問:“依先生所見,內子是否留在陽穀養胎,更為合適?”
“夫人胎相穩固,緩行返回鄴城無妨。”
對於這點,陸禮的觀點和魯劉二人一致,且他還補充一句:“陽穀縣城小,諸事不如鄴城方便。”
他這是含蓄地表示,不管是房舍舒適程度,還是安全防衛等等,位於鄴城的霍家大宅都要比陽穀縣好太多了。晏蓉孕期住得舒坦,將來孩子出世正值隆冬,大宅的取暖情況也不是這邊能比的。
不管是產婦,還是初生嬰兒,在這個寒風呼嘯冰封萬裡的河北之地,保暖措施都是重中之重。
晏蓉又不是不能挪動,如今身子還不重,當然回去最好。
霍珩頷首:“那按原來所定,我們三日後啟程。”
返回冀州的日子就這麼定了,不舍立即湧上心頭,晏蓉很很清楚,這一彆,將來父母小弟相見都不算易,更甭提長時間團聚了。
晏珣彭夫人晏辭亦如是,最後還是晏珣笑道:“將來外孫們出生,我們肯定還要吃他的彌月宴,屆時就能再見。”
說到雙胎這一點,雖目前情況很不錯,但擔憂必然還是有的,隻是不管霍珩還是晏家人,一律都這些情緒壓在心底,麵上一派輕鬆。
剛告退的陸禮說了,孕婦保持暢快的心情是最好的,不能多思多憂。
晏蓉笑意盈盈:“那到時,我們就等著你們啦。”
說實話,接受了雙胞胎這個不可更改的設定以後,她喜悅非常。前世就各種羨慕可愛的雙胞胎們,一模一樣的男娃娃或者女娃娃,穿一樣的小衣服,想想都開心。
或者一個男娃一個女娃也不錯,一龍一鳳,剛好湊了個“好”字。
晏蓉摸了摸微凸的腹部,忍不住期待起來。
她一點不害怕,反而非常有信心,自己是能把孩子們都平安生下來的!
她雀躍有信心,霍珩卻恰好相反,他總忍不住聯想以前聽說的種種雙胎不詳傳聞。
想得越多,心裡越不安。
他表麵一點沒露,以免影響妻子心緒,等到了午歇時間,他送妻子回房睡下,自己在屋裡無聲踱步了很久,最後還是找了個借口去前院,火急火燎把陸禮找來。
叫的這麼急,陸禮還以為有什麼突發軍情,馬不停蹄趕到,誰知他家主公一見他,劈頭蓋臉就問:“先生,方才你所言,是否屬實?”
霍珩罕見焦躁,眉心緊蹙,來回踱步,走得很急,見了陸禮,倏地停下:“一胎雙生,你有幾成把握母子均安?可與單胞雙相比擬麼?”
霍珩此人,絕大部分情況下,其實是極為理智的,遇事總先將好壞兩方麵都分析透徹,再謀定後動。
雙胎的風險,曆來有所耳聞,他發現自己無法往壞的那方麵多想。
最壞的話……
他無法想象,妻子那雙美麗的眼睛會失去光彩,永遠閉上。這麼一想心驚肉跳,這個率領數十萬大軍浴血廝殺卻眉峰不動的男人,罕見出現焦怯的情緒。
隻是孩子卻不能不生的。他是大房唯一嫡子,不管是血脈傳承,還是親手打下的基業,都得後繼有人。
那麼,麵對風險低的單胎和風險高的雙胎,他忍不住想,能不能不冒這麼高的風險呢?
他神色肅然,一瞬不瞬盯著陸禮,“先生,如今夫人不在前,你無須顧忌,且將實情告訴我。”
是的,霍珩並不完全相信陸禮方才之言,他認為必定有安慰晏蓉的成分在,單胎和雙胎,真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