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這麼痛?!
有幾次晏蓉都感覺自己要支撐不下去,但她始終謹記自己母親的身份,靈台始終留有一絲清明,在最痛楚那一刻降臨,她吐掉嘴裡的帕子,長聲痛呼拚命使勁。
終於感到身下一痛,有什麼東西滑了出來。
她倏地睜開眼睛,見穩婆抱出一個紅彤彤的小東西,喜笑顏開:“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個小女郎!”
是個閨女麼?
晏蓉還來不及喜悅,就見穩婆笑意一僵,對方竟驚呼道:“啊,怎地不哭?!”
她將小女嬰嘴裡掏乾淨,提著小腳丫拍了一下小屁屁,小女嬰卻沒有如意料中一般嚎哭出聲,她不信邪,又拍了一下,還是沒聲音。
剛還醞釀著巨大喜悅的產室,氣氛立即急轉直下,人人麵露驚懼之色。
“不可能的!”
晏蓉心膽俱裂,“騰”一下竟以手撐床直接坐起,她鬢發淩亂,臉色蒼白如紙,厲聲喝道:“你胡說!不可能的!!”
她掙紮著要下床,唬得申媼猛撲過來:“夫人,你不能下地!”
這當口,一直在外頭凝神傾聽放霍珩已“砰”一聲衝進房門,他大步繞過屏風進入產室,“孩子怎麼了?”
晏蓉一見他,淚水刷刷落下,悲道:“夫君,快,快叫陸禮,救救我們的女兒!”
她驚慌失措,拚命告訴自己還能救的,女兒小是略小的點的,但驟眼過去發育完好,隻不知為何,沒能睜開眼睛也沒能啼哭罷了。
可以救的!從女兒出生到現在,也就過去幾秒而已!
霍珩隻覺得自己心臟擰成一團,呼吸都幾乎停滯,但好在他經曆過大事小事無數,一時十分鎮定,他毫不停頓上前,小心抱過小女嬰,一邊疾步往外,一邊對晏蓉說:“陸禮神乎其技,雲川先生也來了,沒事的!你莫慌,先專心把腹中孩兒生下!”
他人已經到了外間,也不敢出門,隻高聲道:“陸禮,陸禮快來!來人,去請雲川先生!”
晏蓉感覺有了希望,心中略鬆,腹痛加劇,她不得不努力收斂心神,先生下肚裡這個小的。
再說外間。
陸禮和一眾醫匠後腳湧入,已經等在外間,一見霍珩出現,他立即上前接過小女嬰,疾步至行至上首的長案,將小女嬰置於其上。
“散開些,勿要都圍上來。”
他先摸了摸小女嬰的脈門,麵色十分凝重,立即搓熱掌心,替她揉按胸腹位置,又吩咐快取熱帕來。
諸人紛紛散開,不敢圍攏,長案前僅霍珩在側,他單膝跪著,雙手攢拳,一瞬不瞬盯著案上小小的女兒。
他很緊張,如果可以救活女兒,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可惜陸禮這邊進展得並不順利,推拿揉按,輪番熱敷,一連串手段下去,小女嬰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他額頭滴落汗水,喝了一聲:“取我金針來!”
這麼小的一個嬰兒,金針必是最後的手段,霍珩聞言呼吸凝滯,但他不敢說話,也不敢打攪陸禮,隻死死按捺住自己等在一邊。
金針立即送至,陸禮手一翻,已經撚了一根在手,燭火一灼,他將金針對準小女嬰頭部穴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包括陸禮,他閉了閉眼,凝神盯著針尖,手剛微微一動,身後忽傳來一個異常熟悉的男聲。
“你這第一針,當先刺膻中更為宜。”
諸人回頭一看,原來是雲川先生,他攏著袖子,施施然自花廳行來,剛到東廂門口,剛好趕上陸禮施針。
陸禮和霍珩大喜,二人不約而同站起,陸禮急道:“師叔,你快來!”
……
*
晏蓉心裡始終惦記著女兒的,一腔焦急化作無窮力氣,她咬緊牙關,剛躺回去就借著一陣胞宮強烈收縮的疼痛,一鼓作氣,將腹中這個小的生下。
“生了!生了!”
“是個小公子!”
穩婆連汗都來不及抹,心有餘悸的她一接住了孩子,立即清理並倒提,輕拍了一下他的小屁屁。
小男嬰扁了扁嘴,“哇”一聲嘹亮啼哭,穿透了阻隔傳到室外,宣告他的誕生。
聽這哭聲,看這掙紮的勁兒,必然是個健康的。
晏蓉心裡鬆了一半,喚了一聲“阿媼”,將兒子交給乳母照料。她自己卻已翻身而起,在侍女穩婆們的驚呼聲中抓起床畔乾淨的下衣套上,又隨意裹了件鬥篷,連鞋也沒穿,人已往外頭奔去。
她繞過屏風,大力拉開內室的門,正正好看見雲川先生接替陸禮的位置,撚起金針,往女兒心口刺去。
晏蓉倏地站住,不敢動,也不敢吭聲。
雲川先生絲毫不受影響,手上十分穩,氣定神閒給小女嬰胸口刺了兩針,而後是頭部一針。
眾人屏息以待。
慢了一息,小女嬰似乎動了動,而後她撅了撅嘴,“咿呀”一聲後,細細的嬰啼終於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