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續所率的幽州大軍, 終於突破了冀州幾城守軍阻截, 自東往西, 全速前進。
“主公!主公啊!我等萬萬不能如此行事啊!!”
輔佐了荀氏三代家主的主薄於雍痛心疾首, 不顧親衛攔截衝進中軍大帳,哭道:“背信棄義,偷襲鄴城,這是要置幽州於萬劫不複之地啊!”
這個年近六旬的老謀臣, 這回堅持隨軍出征,本是為了見證幽州得隨明主,蒸蒸日上的。誰料竟親眼見證荀續這如同自焚之舉,苦勸不下,悲愴之下涕淚滿麵。
荀續麵皮紫漲, 但也沒有嗬責於雍,隻命親兵將其送回去, 好生看著,勿要在擅闖中帳。
“明日就到鄴城了。”
他順著親兵掀起的簾帳縫隙, 看一眼泛出魚肚白的夜空, 外麵歇息了半夜的大軍已經動了起來, 吃罷早飯正準備拔營。
一旦圍了鄴城, 就必得站在霍珩的對立麵了。
不,應該是在偏離行軍路徑的時候, 已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荀續麵沉如水, 誠如於雍所言, 他何嘗想自毀前程?可是陳佩虎視眈眈, 他又有這麼一個要命的把柄在對方手裡,再不甘願,再百般掙紮,最後也得就範。
不然,陳佩將當年實情給霍珩一抖摟,他也是窮途末路。
一旦不從,於陳佩而言,自己就是一顆廢棋,廢物利用讓霍珩後方起火也是良策一項。
與其落入這般一個必死局勢,不如現在拚一把?
“唉。”
荀續這段時間時常想,要是當初自己沒有起那貪婪念頭,如今是否就不必如此困頓?
可是誰有能想到,當初比荀氏還弱的霍氏,艱難到那般境地了,不過七八年的時間,就搖身一變成為雄踞北方的霸主,以最強勢的姿態爭奪天下。
人算不如天算。
宋奕也長歎,安慰道:“主公,陳佩善詭計,此次他未必不能成功。”
賓主二人,隻能如此盼望了,霍珩一死,這就是一場漂亮的翻身仗,眼前困境輕頃刻迎刃而解。
荀續道:“盼是如此。”
二人對視一眼,各自打起精神,不管如何,此戰都得竭儘全力。
退一萬步,即便陳佩計謀失敗,荀續有霍珩及冀州所有高級將吏的家眷在手,就是一道保命符。
說話間,廖安來了。
荀續一見他,立即陰下了臉。
此人去年投來,因眼光獨到,計謀超群,頗得荀續看重。誰知隨著陳佩的重新出現,這人悄悄亮出身份,原來是陳佩遣他來的。
有了廖安,陳佩耳目靈通,很輕易就操控了荀續。但換上荀續的角度,就很不美妙了。
荀續美不美妙,廖安不大在意,他接到的命令是監視並督促對方完成任務。事成就罷,倘若不成,那便滅口。
廖安一身麻衣,廣袖飄飄,好一派真名士的風姿。他攏了攏袖子,拱手笑道:“主公,孟非。”
“主公”二字非常刺耳,荀續僵著臉,點點頭:“何事?”
“焦尚傳信,已萬事俱備,主公領大軍奔赴鄴城即可。”
此次突襲籌謀已久,戰策也是議了又議。拿下鄴城,自然是越快越好的。然鄴城城池堅固,一開始擺明車馬硬攻是中下策,上策當然先使一妙計,設法詐開城門。
幽州大軍雖與冀州守軍交戰又強行突圍,但他們突圍後又急行軍爭分奪秒,同時又仔細截殺了交戰守軍急遣回鄴城的傳信騎兵。
因此,鄴城有極大幾率還未知悉荀續叛變之事。
分二萬兵馬,偷偷潛往南邊,多舉旌旗,拖拽樹枝揚起塵土,佯裝揚州大軍已連破冀州幾處邊城,徑直殺向鄴城。
再遣二千兵卒,裝成被擊潰的冀州邊城守軍,四散奔逃。
此次籌謀已久,廖安一方秘密特製了一大批布甲,正麵穿是幽州軍,脫下來一翻轉即是揚州軍服,早借商隊悄悄運抵幽州。潰逃的“冀州邊城守軍”,同理。
鄴城方麵肯定有哨馬,屆時通過“潰逃冀州兵卒”的嘴,告訴鄴城這個消息。
隻有兩萬守軍的鄴城,麵臨的“危機”可想而知。
這時候,荀續率領的幽州大軍可以出場了。
二十萬揚州大軍來勢洶洶,他聞訊大驚,趕緊率大軍改道,星夜疾馳,共同守衛鄴城。
城門一開,事就成了。
……
這邊幽州大軍才拔營,那邊鄴城的哨兵已經大驚失色。從半個時辰前起,就能遠遠望見有驚惶零星兵卒奔逃,隊長大驚,一邊使人折返先行報信,一邊打馬急急趕過去。
截住幾個滿臉黑褐血跡的冀州兵,對方心膽俱裂,前言不接後語地哭喊:“城破了,城破了啊!”
“陳佩聲東擊西,我南境邊城已悉數告破!二十多萬揚州大軍啊!足足二十萬!他們不是人,他們是焚城了!!”
“看!他們正揮軍北上啊!”
逃卒大叫著拚命往前跑,哨兵們舉目遠眺,果然見遠處塵土遮天,有大軍殺到。
隊長咬牙,一邊打發人往回報信,自己打馬奔了數十裡,果然見敵軍前軍浩浩蕩蕩而來。
辨其甲胄,果然是揚州軍,看塵土規模,至少有十來二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