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回想起阿蘇神降下的神諭,林瑩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她怔怔站在雪地裡, 任由鵝毛般的飛雪落在身上, 染白了她的頭。
抬眸四下看去,她眼中映出的是冰天雪地, 是萬裡雪飄,是白雪皚皚的遠山疊嶂。
大雪飛時得見君。
林瑩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句和歌, 她仰頭看著天空紛紛揚揚飄落的飛雪,有些恍惚地想:現下, 便是飛雪漫天之時嗎?
察覺到林瑩停了下來, 茨木童子也隨著停下腳步。
他轉過身來, 在不斷飄落的雪花中低頭凝望林瑩,紅犄下的燦金眼瞳中靜默流淌著溫軟和柔和:“怎麼停下了?”
目光在林瑩腳下踩著的木屐上輕輕掠過,茨木童子歪了歪頭, 束成馬尾的白發隨著他歪頭的動作搖曳著:“崴到腳了嗎?”
茨木童子揚眉笑了起來, 金眸璀璨如天光乍現。
他朝林瑩伸出手, 袖口鑲著金色寬邊的白色廣袖垂落下來,被夾雜著飛雪的寒風鼓蕩起來:“我走得很穩,可以牽著你走。”
“我沒事,也沒有崴到腳。”林瑩搖了搖頭,聲音很輕地回答了一句。
但茨木童子並沒有收回手, 指骨修長、寬大有力的右手一直平伸在林瑩麵前,觸手可及,堅定溫暖。
雪越下越大, 密集的白色飛雪將眼前的世界儘數填滿,也遮住了雪中人的視線。
在這漫天飛舞的大雪中,林瑩唯一能看見的隻有一個人,隻有低頭凝望著她,向她伸出手來的茨木童子。
沉默片刻,林瑩抬手搭上茨木童子平伸在她麵前的大手,往前走了一步與他並肩而立:“走吧。”
“我們先去你說的那個山洞避避風雪,等會兒我要檢查一下你身上有沒有留下什麼暗傷。”
並肩與茨木童子走在雪地裡,林瑩若無其事地繼續剛才的話題,好像剛才那段突兀的沉默從未發生過。
側頭看了茨木童子一眼,這一刻林瑩的眼神十分危險:“我猜你身上肯定有不少暗傷,肯定都是和大妖怪打架受了傷卻不好好治療留下的。”
“每次見你,你身上都是新傷疊舊傷,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林瑩皺著眉頭抱怨了一句,對茨木童子頗有些怨念。
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印記,林瑩總算稍稍鬆了口氣:“幸好我們十年聚一次,我還能幫你治好體內積累的舊傷,不然像你這樣天天找人打架,早就暗傷過多留下隱患了。”
茨木童子揚了揚眉,並未開口回應林瑩的抱怨,他隻勾了勾唇,輕垂下眼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淺笑來。
茨木童子口中所說的那個天然山洞確實不太遠,就在這座積雪封霜的雪山山腳。
兩人隻在雪地裡走了半刻就進到了山洞中躲雪,倒也沒有被飄飛的鵝毛大雪裹成雪粽子。
這個山洞就在雪山附近,難得的是,雖然洞外就是呼嘯而過的寒風和暴雪,但山洞內卻沒有冰雪的痕跡,反而頗為乾燥,沒有積累的厚雪和融化的冰水。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山洞開在山腹上的入口很是隱蔽和巧妙,剛好避開了風口,這使得洞外呼嘯而過的寒風、飄揚飛舞的大雪隻能在洞口覆上一圈白色,卻不能吹拂進山洞,將洞內也變作一片冰天雪地。
山洞就在雪山附近,就算冰雪刮不進去,洞裡的溫度其實也高到哪裡去,但在山洞裡躲雪肯定勝過行走在下著鵝毛大雪的雪地中百倍,至少不會被大雪蓋了滿身、濕了衣衫。
雖然不管是林瑩還是茨木童子其實都不在意溫度的高低,但之前便說過了,妖怪並不是受虐狂,除了雪女,少有妖怪會喜歡狂風吹拂、冰雪加身的感覺。
這個天然形成的山洞並不小,山道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山腹中斷。
在林瑩二人走到山洞最深處後,茨木童子一抬右手,一捧黑色火焰便砰的一聲浮現在他掌心。他順手一丟,這蓬黑焰便慢悠悠地飄落於山洞的地麵上,幽幽地燃燒起來。
黑焰溫度極高,隨著它的燃燒,山洞中帶著些許涼意的空氣被烘熱,洞內的溫度立馬上升,連帶著二人身上沾染的落雪都開始融化。
茨木童子丟出的這捧黑焰並沒有與地麵接觸,而是距離地麵大約半寸的距離淩空漂浮著。以黑焰的高度,若是真的緊挨著地麵,隻怕片刻就會在這山洞的地麵上焚燒出一個大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