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天空下,浮雲悠悠,沙鷗點點。
和煦的陽光照耀著淺水灣粼粼的波光,溫吞的海浪卷起雪白的浪花,輕輕拍打著長灘細沙。清爽的海風沿著緩坡徐徐攀升,參差斑駁的棕櫚樹影搖曳生姿。
今日天氣晴,少雲,多風。
然而霍崇禹的內心,卻是烏雲密布、狂風大作。
陳洛如已婚的事實給了霍崇禹當頭一棒,連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你、你你……結、結婚了?”
短短二十四小時內,他經曆了大喜大悲。
他像是一艘在狂風暴雨裡行駛的小船,先被高高拋起,又被狠狠拍下,這下徹底觸礁沉沒了。
陳洛如自知英年早婚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便說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家裡人……”
桂花同載酒,詩歌趁年華。
年輕的同齡人都在恣意享受大好時光,高傲如她竟早早結了婚,若是被以前那些交惡的女同學知道,肯定要笑話她。
不知道的,還以為陳洛如“恨嫁”呢。
同是上流階級的人,霍崇禹一聽就明白了——陳洛如是被家裡安排聯姻了。
難怪她這段時間淡出了朋友圈,原來是嫁人了。
陳洛如畢業才沒多久,恐怕結婚也就是最近的事。
霍崇禹懊悔不已,早知道這樣,就先下手為強了。
霍崇禹端起檸檬紅茶,竭儘全力克製住洶湧澎湃的思緒,強作淡定地說了一句:“新婚快樂。”
說完之後,氛圍倏然間變得古怪。
陳洛如沉默地拿起一隻草莓果塔,張開紅唇咬了一口,留下月牙形的缺口。
哎,哪裡是新婚哦,她跟孟見琛都是四年的老夫老妻了,陳洛如越想越羞恥。
霍崇禹想打聽打聽她老公是什麼人,又怕陳洛如覺得他唐突,於是便拐著彎問了句:“你丈夫對你怎麼樣?”
陳洛如含糊其辭道:“還行。”
言語裡沒有絲毫的喜悅和幸福,仿佛說一句“還行”,已經是對她丈夫天大的讚美了。
“你回香港,他沒一起過來麼?”霍崇禹又問。
“他忙,沒空。”陳洛如答道。
霍崇禹不禁有點兒生氣,陳洛如到底是嫁給了一個什麼樣的男人,才讓曾經明媚嬌美的少女變成今日這般苦大仇深的模樣。
陳洛如在霍崇禹心目中,一直是繆斯女神般的存在。
他記得,中學交響樂會上,陳洛如穿一襲白色曳地長裙,在舞台的角落裡彈奏豎琴。她畫了演出的舞台妝,眼底有閃亮的貼片,金色的燈光下,她整張臉熠熠生輝,周身仿佛環繞著一層朦朧的仙氣。
豎琴不是交響樂隊的主角,可一場音樂會聽下來,陳洛如是他眼中唯一的風景。
香港不像內地,學校對學生們談戀愛持開放態度。
當時霍崇禹動過追求她的心思,可無奈他的好朋友早已先行一步。
於是霍崇禹隻能將這份喜歡埋藏在心底,可直到陳洛如動身前往英國,他好朋友都沒追上。
眼下正是絕佳的機會,可誰知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次更慘,陳洛如竟然都嫁為人丨妻了!
陳洛如不知道霍崇禹心裡這些彎彎繞繞,她隻當他是普通老同學。
中學階段的陳洛如,外表純良無辜,內心柔軟敏感。她長得漂亮,吸引許多男同學的目光,與此相伴的是同校女生的嫉恨。
她們在背地裡嘲笑她是假香港人,還罵她狐狸精裝小白兔。
陳洛如不願理會這些烏七八糟的說法,於是那些女同學又說她故意扮高冷。
其實陳洛如既沒有男同學想得那麼好,也沒有女同學想得那麼壞。
她在外人麵前展現出來的都是小心翼翼偽裝好的外人格,隻有在親近的人麵前,她才會肆無忌憚地暴露出她的裡人格。
離開香港去英國後,那裡包容性更強,陳洛如不必整日謹小慎微,性格愈發開朗自信。
兩人一時無話,霍崇禹喝了兩口紅茶,放下茶杯說道:“你稍等一下,我回房間給你拿東西。”
“嗯,好。”陳洛如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霍崇禹心裡有事,恍恍惚惚地走到樓梯口。
他沒注意到有人從樓梯上下來,結結實實被撞了一下。
“怎麼回事?冒冒失失的。”是一道慵懶磁性的男嗓,陳洛如不禁偏過頭去查看情況。
隻見來人是個約莫三十歲上下的男人,他兩腮稍薄,嘴唇輕抿。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金絲眼鏡後藏著一雙典型的丹鳳眼,目光遊離且淡漠。
他穿一身正式的黑西裝,領帶上的圖樣卻略顯花哨。
他手裡拿一副手套,尚未來得及戴,陳洛如猜測他也許是要去和女人約會。
“大哥。”霍崇禹停下腳步叫了他一聲。
霍家有三兒一女,大哥叫霍崇堯,二哥叫霍崇舜,老幺就是霍崇禹了。
霍崇堯注意到陽台處的陳洛如,問了霍崇禹一句:“這就是你同學?”
“啊,是的。”霍崇禹點頭。
陳洛如淺淺一抬身,向他示意。
霍崇堯丟下一句“跟你同學好好敘舊”,便往玄關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