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韜停下腳步,看見她扯著他西服袖子的纖細指尖,大掌不由分說的包裹了上去。
“那是要我這樣嗎?”
他的掌心寬厚溫暖,食指的指節上有老繭,前世她並不知道這老繭是怎麼來的,後來才聽說,這是習慣用槍的軍人,才會有的。她心裡害怕極了,他的父親沈崇是一個對弱女子都能毫不留情下手的人,他的身體裡流著這樣的血液,肯定也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許妙芸抬起紅彤彤的眸子看著沈韜,小手在他的掌心不安分的蹭著,被他拉著一路向前走去。
前頭不遠處就是大劇院,《茶花女》的電影還在上映,沈韜依稀記得吳德寶是要請她看電影的,問她道:“要不要看電影?”他不喜歡看電影,但是電影院裡黑漆漆的,那樣的環境下,總能擦出一些不同的火花來。
“不要。”
許妙芸從他的懷中掙開,脫下身上的外套遞給沈韜,倔強的看著他,“我要回家了,沈少帥,謝謝你……你能幫我,可是……”
明明知道再次嫁給他自己將來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她這一次真的很想守住自己這顆心。
“可是什麼?”沈韜問她。
“可是……可是……”許妙芸低著頭嘟囔,“可是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麼好……反正……”
這要讓許妙芸怎麼說的出口呢?告訴他自己不喜歡那種事情,她想象中的夫妻生活不應該以那個來維係,她也確實承受不住他的熱烈。
“你好不好,我心裡知道。”沈韜哪裡能猜到許妙芸心裡的想法。
“你不知道的!”她急的麵紅耳赤,欲言又止,大眼珠子泫然欲泣。
“好……那就當我不知道,那你告訴我吧!”
“我……”許妙芸急得跺腳,捏著小手包衝他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呀?我們不是都說清楚了嗎?你怎麼還問來問去的?”
這下子……又炸毛了……而然這次似乎連個理由也沒有?
沈韜澀笑,看著她叫了黃包車落荒而逃的樣子,摸了摸下巴。
那些話,即便是讓許妙芸重生十輩子,她也不可能跟沈韜說出口的呀?說他那方麵太那個了……這怎麼可能呢?
許妙芸上了黃包車,臉上依舊滾熱滾熱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沒有他大掌牽著的掌心,冰涼冰涼的,可臉頰燙得厲害。
沈韜的車一直跟在黃包車的後麵,直到看見黃包車停了下來,許妙芸進了家中。他從車上下來,倚著車門在寒風中抽了一根煙,才開車離去。
……
馮氏在家裡等著許妙芸,見她回來的稍稍晚了些,又嘮叨起來:“天都黑了好一陣子了才回來,你父親又不在家,讓我怎麼放心?”
許妙芸安慰她幾句,胡亂說了幾句亂編的話哄過去,自己回到房裡。
蘇媽媽替她鋪床,知春打了水來讓她洗臉,對許妙芸道:“小姐,晚上楊小姐給您來了電話,說明天紅十字會有一個醫學科普講座,問你去不去?她還約了洪小姐,洪小姐已經答應了。”
楊月以前就是女校的學生會骨乾,經常會搞一些聯誼活動,她和洪詩雨明年就要進校了,所以現在去熟悉熟悉環境,交幾個新朋友也不錯。
許妙芸洗過了臉,去正廳那邊同楊月回電話,約好明天早上九點,一起在紅十字會的聖母堂見麵。那裡還有一個孤兒院,領養了一些親人流離失所的孤兒。
“今天才出去,明天又要出去?”馮氏又開始嘮叨起來。
許妙芸隻撒嬌道:“母親就彆說了,等明年去了女校,我還每天要出去上課呢!”
“那又不一樣,在學校裡安生,你明天又要去什麼地方?”
“去紅十字會,專門救助沒有錢看病的病人的,是洋人傳教士開的。”許妙芸答道。
“聽你這麼說,倒像是個開善堂的?”馮氏還是有點不明白。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下次等爹爹回來,讓爹爹帶母親去看看,就知道了。”馮氏對這些洋人的東西向來是一知半解,許妙芸也解釋不清楚,隻好等許長棟回來了,再讓他親自出馬了。
……
第二天一早,許妙芸特意起了個早,交代知春去杏花樓買了現蒸的紅豆糕,預備著帶過去給紅十字會的那些孤兒吃。
她前世在上海灘也算是個名人,經常籌劃各種慈善晚宴,每每籌得的善款,都會捐給紅十字會。但她這輩子已經決定要平平淡淡的過下去了,這些助人為樂的事情,怕是隻能略儘綿力了。
許妙芸去到紅十字會的時候,楊月已經帶著她幾個學生會的女同學在那邊等著她了。洪詩雨也到了,兩人都穿了素色的長裙,收腰小夾襖,亭亭玉立的樣子。女學生們穿著統一的學生裝,但看上去楊月的模樣略比其他人都出挑一些,似乎還化了個淡妝。
許妙芸聽見那群人在哪兒嘰嘰喳喳道:“聽說今天講課的講師是東洋留學回來的外科大夫呢?你們瞧見過沒有?”
“我沒瞧見過,楊月瞧見過,說是……帥得不得了!”
“有沈少帥那麼帥嗎?我不相信?”沈韜在上海灘,也算得上是年輕女孩們心目中的夢中情人了。
許妙芸心裡正想著這個帥得不得了的人是誰,忽然瞧見一輛白色洋車停在教堂的門口,邱維安穿著一身米白色西裝,從車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