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佳人(1 / 2)

直至行人逐漸散去, 聖駕回宮,夜幕的光暈籠罩著秦淮河, 隨侍的眾人皆是沉寂無言。君主一直守在娘娘身邊的, 沈卿安連說上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臨行的時候,顧洵儼握著小姑娘的手,目光在自己的眾臣子身上一掃而過,輕聲問:“方才河燈祈福,你們祈的都是什麼福祉?”

陳廉跟在陛下身邊第一個回答, 行了一個禮,眼瞼垂下, 微微笑道:“臣祝是陛下與娘娘帝後和睦, 情深義重。長相廝守,也好早日綿延子嗣。”

說罷, 還似有深意的看了沈卿安一眼。

隱匿的夜色中, 沈卿安臉色不好。顧洵儼眉眼間卻明顯變得柔和幾分,連同著隨侍的那些內侍,都無不含著笑。說方才向中元的神靈求了福祉,祝陛下與娘娘夫妻同心, 恩愛百年。顧洵儼心情自是甚好, 遣退身邊的人, 抱著小姑娘上了馬車。

秦淮河畔的夜風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意,更何況這中元節,四處遍點著長明燈。不由的,沈卿安便想起前世的時候, 薛沉錦離去以後,永安侯府中滿院的庭院開始變得蕭索,就隻餘下他一個主人了。

每每到了中元鬼節,有人來問過他,是否要設壇祭拜一下先夫人。他都是淡漠的拒絕。那些事情解釋不清的時候,他還不想見她。她也未必還想回到這個地方。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卻早就物是人非了。

冊封皇後的典儀越來越近,尚宮局將一應的式樣全部呈送到交泰殿來,給薛沉錦過目。這日宮們正在伺候皇後試一試新呈的瑪瑙紅寶石步搖。這是陛下親定,說的是寓意著尊榮富麗。天子的愛重,便是意味著這世間最灼灼耀耀的身份與榮寵。

貼身宮婢青苑捂嘴笑道:“素日隻是見娘娘生的柔美,卻不想也配的上這步搖。咱們陛下當真了解娘娘。”

還有幾個留在殿裡頭的小丫頭,無不是都笑起來。

這時陳嬤嬤卻一臉凝重的走進來。容嬰放下步搖,問她出了什麼事。

陳嬤嬤遣退左右的人,低聲稟報:“那位永安侯爺又差人來說話了,他說,隻求能在大典之前,親見娘娘一麵。說……有很重要的話要與娘娘說。就在金陵城中的寧安寺裡。”

寧安寺便是他們初識的地方,兩世都是如此。

容嬰望著鏡子裡的少女,唇角冷淡的輕輕翹起一點。她雖然不是薛沉錦了,沈卿安現在卻這麼抓著不放。不過她倒是想去見見他的,若他真的有上一世的記憶,與他說清楚,不是更好麼。

“陳嬤嬤,你收拾一下,陪我一同出宮吧。”她輕聲吩咐。

陳嬤嬤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可娘娘身份貴重,要出宮難免要稟報驚動陛下。如此周折,卻隻為見一個臣子。他又算是什麼身份!憑什麼如此勞動娘娘?”

容嬰淡淡的說:“我之所以要去,便是去同他說清的,至於陛下那兒……”她的語意微有一頓,目光不著痕跡轉向窗外。

如果知道她原本就是該走的人,他就不會這麼在意了她吧。

前一世的上元燈節寧安寺掛滿了燈籠,寺裡麵有合歡樹,開著木槿花。合歡樹意味著夫妻百年好合。今日也是如此。

而沈卿安今日穿的不是繡著仙鶴紋路的朝服,隻是素日普通的常服。月白色長袍,遠遠看上去,與清俊俊秀的世家公子並無什麼區彆,仿佛又恢複成素日那個溫柔俊雅、浪蕩青年,眾貴女爭相求之的年輕的永安侯爺。

來的時候,沈卿安已在這裡跪拜兩個時辰。

聽見腳步聲,他回了眸。

而容嬰今日是帶著宮裡頭的婢女出來的,她這麼做的目的意味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她已是君主的貴妃,即使當真見他,也不過是以這個後妃的身份。無論在什麼境況下,這都不是一個臣子能染指的。

身邊的宮婢找來了素色蒲團,複又退下,守在了門口不讓人出入。偌大的寺廟中,除了佛音嫋嫋,和著叫人心寧的檀香,便隻餘下他們二人。

“娘娘還是來了。”沈卿安垂眸,語調輕緩而溫和,“臣覺得,今日與娘娘一見,大抵便是最後一次了。”

容嬰請了三支香來,神情安寧柔婉,輕輕笑了一下:“或許本宮與大人所說的,將是同一件事呢。”

她下頜收緊,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沈卿安眼瞼垂下,抿了抿唇,將香緩緩的舉過頭頂,動作小心翼翼,神情虔誠,脊背僵直。

他望著佛祖的神像,溫聲說:“娘娘相信臣所說的話麼?佛祖在上,這世間或許真的有輪回轉世。”

容嬰沒說什麼,隻是靜靜的聽著。

嫋嫋煙霧間,如斯美人,歲月安好,或許便是如此。

他看了她一眼,平靜的道:“其實在臣的心裡,一直有一段記憶。在那其中,娘娘是微臣的妻子,本該與臣兩廂廝守,琴瑟和鳴。可是到了最後,微臣卻誤會娘娘,以至……與娘娘死生都再不複相見。”

容嬰心頭不由得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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