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簡桑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可當他抬頭的時候,對上的卻是沈明宴認真的眼眸,他在墓地待了多久沈明宴就在旁邊站了多久,甚至到了後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在原地待著,守在溫雅的墓碑旁邊。
沈明宴也沒有催促,安靜的陪著他。
瓢潑的大雨將整個世界都籠罩下來,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人籠罩在其中,無所遁形。
直到天色漸晚時,沈明宴看著簡桑慘白的臉時才開口說:“不能再吹風了,回去吧。”
簡桑本來就是怕冷的。
這會在山上待的久了,他整個人的臉都是蒼白的。
他緩緩的站起身,明明看起來很脆弱的身邊,蹲下去的時候顫抖飄搖,可當他站起身來的時候,他的身板卻挺的筆直,寧折不屈的弧度像一顆堅韌的鬆柏。
就像是這些年,大多數看到的,永遠都是那筆直的脊梁。
而不是通紅的眼眶和脆弱的靈魂。
簡桑衝著溫雅的墓碑深深的鞠躬,轉身準備和沈明宴一起離開時,卻在下山的時候頓住腳步。
沈明宴回頭看他說:“怎麼了?”
簡桑身上所有的衣裳都已經濕透了,甚至因為在墓園停留的時間過久,他整個的臉色和狀態都不太好,這個時候應該是儘快下山才對,可他卻頓住了步伐。
簡桑側目看向不遠處,哪裡是C區墓園。
“那裡……”簡桑的聲音有些沙啞,對沈明宴說:“是要拆了嗎?”
沈明宴站過來為他撐傘,擋住大部分的風雨:“嗯,王陽說那邊現在有很多無主的墓,如果最後聯係不到家屬的話,都要遷墳走,這邊要改建了。”
簡桑不是一個很愛管閒事的人。
可是當初在酒吧的時候,是王陽告訴他沈明宴的一些事情,不管是因為什麼,他還是承了情,這些年王陽都沒有結婚,也沒有過正式的女友,那些女伴也從來都好像是過眼雲煙,他這樣對從前放不下,也許都和那個女孩有關。
簡桑被雨水淋的冰涼又些許混沌的腦袋還是轉了起來,他側目對沈明宴說:“我想去那邊看一下。”
沈明宴皺眉:“去那乾什麼。”
簡桑聲音有些微弱:“就看一眼。”
風雨中的身子單薄,他在墓園待了很久,沈明宴就因為他被吹了多久的冷風和雨,男人的西裝白色襯衫早就濕透,貼在身上的時候露出矯健有勁的腰肢。
就算是這會,這看起來有些無理的要求,暴脾氣的沈大少爺也沒有任何的責怪。
“那邊的路更不好。”沈明宴伸手說:“手給我。”
這次簡桑沒有任何的猶豫,抬起手,很快就被一雙寬厚溫暖的大掌包圍住。
沈明宴領著他在前麵走,他走在最前麵,路上有泥塊和坑窪的水坑都會自己先把阻礙給清了,就好像是這些年一直以來,不管風雨和道路有多泥濘和坎坷,他所有的愛都是無聲的。
C區明顯要去AB區要淩亂墓碑要多一些。
可是簡桑的記憶很好,他記得那個位置,幾乎沒有猶豫的,他指著不遠處的一排:“去哪裡。”
沈明宴領著他過去。
兩個人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沈明宴並不知道簡桑要找誰,可是簡桑的目光卻從一座又一座的墓碑上掃過,最後才終於停了下來。
那是一座有些破落的墓碑,看上去年歲已久了。
上麵刻著一行字,紅色的字體刻在石碑上,好像有些年份了,上麵的字跡卻依舊清晰可見,認真的刻印著——戚梅 之墓。
在最上麵還有著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女孩子穿著一身乾淨的藍白相見的校服,笑顏如花。
這張照片好像原本是一張合照,可是後來似乎是被裁剪下來了,旁邊的人是誰已經無法得見,隻能看到女孩的臉,她應該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姑娘,留著一頭直發,溫婉可人,眉眼又大又圓,有股子機靈的勁兒,可她是那樣的年輕。
她死了。
那個在學生們嘴裡的拜金女,那個大家嘴裡的無情無義的女孩埋葬在這裡,沒有人知道。
沈明宴也很驚訝,他看到了墓碑上刻著的生辰年月,麵色有些凝重:“這不是……”
有風吹拂過來,透心的涼,不遠處的天邊劃過一道巨大的閃電,閃電似乎要將天際撕裂成兩片,大雨傾盆而下,轟隆的聲音震耳欲聾,簡桑在墓園待了一天,不管是身心都陷入了巨大的疲憊和勞累裡,當他看著戚梅的墓碑時,明明與她本該素不相識,一股克製不住的難過卻依舊湧上心頭。
身子微微的搖晃一下。
沈明宴有些著急的聲音從耳畔響起:“簡桑!”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昏迷之前耳畔依舊是沈明宴有些著急和擔憂的呼喊。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昏過去,在昏迷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境裡他擁有幸福的生活,溫雅還活著,母親過的很幸福,戚梅也還活著,她們都沒有死,每個人都有很好很好的未來,大家的臉上都是笑容。
簡桑想走近一點看的更仔細時,卻隻看到了冰涼的墓碑。
有人在喊他,聲音由遠及近。
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醫院的白色的天花板,簡桑扭過頭,看到的是趴在他的床畔睡著了的沈明宴。
幾乎是自己一動,沈明宴就醒了。
簡桑和他四目相對,看到的是沈明宴眼底因為沒休息好的青紫,還有那件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換的西裝白色內襯衫。
沈明宴揉了揉眉心:“醒了?”
簡桑點了點頭:“嗯。”
沈明宴試了試簡桑的額頭,鬆了一口氣:“燒退了。”
簡桑想開口說話,聲音是有點啞的:“我發燒了?”
“你說呢?”沈明宴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罵罵咧咧:“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嗎,在雨裡淋那麼久是嫌活膩歪了?”
熟悉的沈氏嘮叨。
簡桑輕輕的咳了幾聲,水杯就被遞到了麵前。
沈明宴似乎還想罵他,但是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到底是沒舍得,隻是彆扭的站起身說:“我讓醫生過來。”
醫生很快就過來了,檢查了一下後說燒退了就沒事了,再掛兩瓶鹽水休息一晚上回去好好養一養就好,但還是得多注意保養,又說簡桑的身子太虛了,又勞思過度,之後實在是不能太勞累。
那次車禍傷的底子一直沒能養好。
沈明宴聽醫生說的時候臉後黑了,在簡桑提出等出院後就回A市的想法時想也不想:“你哪也不去就在這邊養身子!”
簡桑頓了頓,看到火冒三丈的沈總,到底識趣的抿唇笑了笑:“行。”
沈明宴原本心裡一團火呢,看到他笑了,那火又快速熄滅了,來去了無痕,他的情緒永遠都會被簡桑牽著鼻子走。
……
醒了後就要洗漱。
沈明宴扶著簡桑去衛生間洗漱。
簡桑洗完澡出來後讓沈明宴也去洗,沈明宴卻隻是把他按在沙發上給他吹頭發,簡桑原本想自己來,在沈明宴陰惻惻的目光裡屈服了。
簡桑聽著耳畔吹風機的聲音,他看著沈明宴,忽然想到在昨天在墓園,沈明宴好像跟自己說了什麼,他昨天太悲傷了,沒能去細想,這會卻回憶起來了。
想開口,卻打了個小噴嚏。
沈明宴拿了個小毯子給他蓋上。
簡桑看著他說:“你也去洗漱吧,把衣服什麼的換一下。”
沈明宴把手底下的發吹的乾了一些後才關了吹風機:“嗯,一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