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軋花機壞了,請你修一修。她問你看見布傑沒得。她說你要是還沒吃飯,就過去她家一起吃算嘍。”
年幼的信差嘴裡嚼著飯,口齒不清卻簡潔明了,隻用三句話就交代完了三件完全不同的事。
三哥聽罷,倒不著急了,同樣簡潔的答應道:“曉得了,你告訴她我立馬就過來。我沒得看見布傑。我已經吃過飯了,不用等我了。”然後站起身,整整衣帽,抱歉的對我們拱了拱手:“三位,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先走了。謝謝你們請客。該看的地方差不多也看過了,晚上你們自己各人家耍嘍,再會,再會!留步,留步!”
我們都站起來送他,看著他佝僂的身軀一截截矮下去,下了高坡,走上一段滿種著夾竹桃樹的碎石小路。夾竹桃花時已儘,花朵稀疏凋零,此時被通紅的晚霞映照,倒顯出格外的鮮潤和嬌豔,配上一地的落花也象在晚霞裡燒著,連路旁人家的石牆也平添了光彩。三哥就在這一團紅霞簇擁當中一瘸一拐的走遠。忽然他一昂脖子,把頭瀟灑的往旁側一甩,甩出一段起調很高的山歌來:
“風吹木葉對對梭,
送哥送到對門坡。
今日隔了一張紙,
明日隔了萬重坡。”
三哥缺著一顆門牙,說話把不住風,這支歌又特彆抑揚頓挫,吐字尤其含混。但他旁若無人的自顧唱啊唱,唱得低徊宛轉,一詠三歎,聲情間那種纏綿不儘的溫柔,感傷,倒不象世故滄桑的老人,而是一個“浪哨”的青年在述說他不得意的衷腸。
三哥唱著山歌,走遠了,從那遲暮的夾竹桃花徑的儘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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