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後半段,舒薇幾乎是在我的懷裡睡著的。她被山風突襲那一次驚擾之後,情緒便很低落,總是注意聽外麵的動靜,一有風吹草動就很緊張。我寬慰她向她保證不會再有什麼事發生了,鼓勵她睡一會兒。我讓她靠著我的肩膀,她卻說那樣我太累了,自己把頭靠在牆壁上,不一會兒就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她的頭不斷的滑落,起初還能自己醒覺往上提拔,後來就任憑落定在我肩膀上不管了。深夜的山中,兩盞油燈的熱量是不足禦寒的,我把一隻手環過她的脖子,放在她冰涼的肩頭,輕輕幫她摩挲。
我很快也睡著了。卻不斷被舒薇的夢話吵醒。“鬼來了,鬼來了!”她喊起來,“陳新,快跑啊!”她又喊起來,“李度,救救我,李度!”她喊我的名字,在她驚魂不止的夢裡要我的保護。總算,她沉寂了,平靜了,大概她的夢境發生了轉換,不再激烈的呼喊,她輕輕的,如同和誰耳語般的念著什麼話。那是一句剛才學來的詩: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她臉上浮現出一種深思的,憂鬱的神情,眉毛輕蹙,象有不能解決的心事在纏繞她。
我怔怔的看著她,長久凝望她孩童般熟睡的臉。她的嘴唇合得不是很攏,鮮紅得象是新搽了胭脂,這一天一夜,我從沒見過她的嘴唇這樣紅過。鮮紅而濕潤,象錦繡山巒之中突然開放的嬌豔欲滴的花瓣……
頭不知不覺湊近了上去。我忘乎所以。我失去了自製力。這次再沒有一陣風來將我打斷。在鎮山村,我的故園外的墳山上,在古墓之畔,祖先的祭亭,長明燈照臨的這個鬨鬼的深夜,我吻了她。沒有一個人知曉。連她自己在內。除了祖先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