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未遂
跟蹤並監視阪口安吾的任務結束後,我從橫濱貧民街回到了都市。
連續半個月長時間使用異能力讓我的精神相當疲憊,恨不能就地入睡。
才經過一個港黑的事務所,就見裡麵一隊人馬衝了出來,火急火燎地往一個方向奔去。
很不巧,我在帶隊者的通訊器裡聽到了“太宰先生目前的方位……”這幾個字。
我把帶隊者攔下,一字一頓地問:“你們的任務是什麼?”
他立馬就想拔槍,被我劈手奪去。後麵一隊人沒想到我突然動手,驚疑不定地舉槍對著我。
我手裡的通訊器裡傳來一個老者猶豫的聲音:“……是竹下君嗎?”
我說:“我是竹下。請立刻告知我他們的任務內容。”
通訊器對麵是廣津柳浪,黑手黨的老成員。
他迅速地把原委告訴了我:“太宰先生買了輛新跑車去飆車玩,不小心開下了山崖,車子疑似爆炸,他們正準備去太宰君定位消失的地方實施救援。”
我的手腳瞬間冰涼,不是因為黑手黨準乾部飆車可能把自己飆死這件事太過不可思議,而因為這恰恰是太宰先生乾得出來的事情。
“他在哪裡?!”
我克製著打顫的牙關問道。
“請您先將通訊器還給小隊長。”
小隊長年齡不大,目測才二十出頭,他從一開始被我奪槍的驚駭,到後來看著我和通訊器對話,表情逐漸目瞪口呆。
廣津柳浪對他說:“你麵前的是竹下秋,中原先生的直屬部下,他擁有命令這個隊伍所有人員的權限。”
後麵港黑成員唰地把槍收了回去,恭敬地對我行禮。
我把小隊長的槍往他的外衣口袋一捅,咬牙道:“走!”
我上了他們車子的後座,疲憊讓我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但我完全無法休息。
車子開上了彎彎曲曲的盤山車道。
“再快一點。”
我對開車的小隊長說。
“報告大人,已經是最快了……再快我們也得出事故……”
我一把抽出匕首橫在他脖子邊:“閉嘴!!”
太宰先生不會出事故!!!
氣氛緊張起來。
他沒想到我反應這麼大,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整部車子也是一抖。
副駕駛的港黑成員連忙道:“太宰先生定位消失的地方就在前麵了!”
那是一個很險的U型彎道,道路向外凸,內是山壁,外是斷崖。
U的拐彎處,是被撞斷的欄杆,和車子側翻的痕跡。
我打開車門,在欄杆斷裂處縱身跳了下去。
身後傳來小隊長驚恐的聲音:“竹下大人!!!——”
*
跳下去的瞬間我進入了“虛無”,在自主意識控製下,魂體穿過石壁和樹枝直直下落,很快就找到了那輛摔得稀巴爛的跑車和昏迷在裡麵的太宰。
他的頭部靠在車窗邊,亂蓬蓬的棕發蓋住了大半麵孔,隻露出輪廓分明的下顎。他閉著眼,脖子上的繃帶染著新鮮的血液。
我眼前被那片血色占滿了。
萬幸的是車子還沒爆炸,但尾部油箱的位置冒著濃煙,情況不容樂觀。
我用路上要來的通訊器與小隊長聯係:“立刻派人到我的定位來。”
然後用匕首猛砸車門。
“砰——砰——砰——”
我耗儘了全身的力氣,但車門紋絲不動。
我幾近絕望,從沒有哪刻這樣痛恨自己不是力量型的異能者。
我沒有想過太宰先生死亡會怎樣。
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我沒有軀體的時候,無法插手他的生死,他在我就在,他若死亡我便從此消散天地間。
擁有軀體之後,我忙於獲取自己的身份,忘了他隨時可能離開。
如果我在可以插手的情況下眼睜睜地望著他死去,真是人生莫大的痛苦。
他若在這裡停止了呼吸……
就在我積蓄力氣,準備進行下一輪努力時,車裡的人睜開了眼。
隔著一扇半開的車窗,我們對視了。
太宰:“……”
我:“……”
太宰:“好吵。”
他像是剛睡醒的樣子,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我:“……”
我:“太宰先生,快出來。”
於是,太宰從裡麵打開車門,走了出來。他站立的姿勢並不自然,一隻手也軟軟地耷著,半身都是血,把黑衣的顏色染更加深沉。
可是他的神態很從容。
我:“太宰先生,我們先離開這裡……車子、車子快爆炸了……”
“隻有你嗎?”太宰疑惑地問。
“他們……他們在後、後麵就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結巴。在太宰身後,我看到火星霹靂著濺起來,車子在燃燒。
我猛地拉住太宰沒受傷的手繞到他身後,希望能為他擋住爆炸的傷害。
但結果不如我願。
太宰看穿了我的意圖,揪著我的領子向前撲去,我們在碎石堆裡滾了幾圈,熱浪從身側滾滾撲來。
太宰的血滴在我臉上,讓我清醒了幾分。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擺:“您……您怎麼樣了……”
“死不了。彆哭了。”
太宰的聲音比平時微弱一些,遺憾地歎了聲:“又死不了啊。”
他說死不了,那絕對死不了。
太宰治是百分百從不失手的預言家。
我從強烈的哆嗦中逐漸平緩下來,扶著受傷的太宰平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