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裡倒映出我難看的臉色,和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的銀耳鏈。我動作粗暴地將耳鏈摘了下來,握在手裡。
然後下了一個決定。
一個可能會將我置於從前那般境地的決定。
“……你沒事吧?”穀崎小心翼翼地問。
“不用擔心。”
太宰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出聲喊他:“太宰先生。”聲音十分平穩。
“嗨,秋?今天來得真早呀。”
太宰滿麵笑容地對我打招呼,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太宰這樣笑著對我打招呼,放在四年前,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
然而這個夢想實現之後,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曾經想象中那麼開心。
“是的,我在這裡等您下班。”
“等我下班做什麼?”
“去中華街吃小吃如何?”
“好啊,期待~下班後見!”
太宰愉快地答應下來後,和穀崎一起離開了咖啡廳。
穀崎出門前擔憂地回頭望了我一眼。
我的手掌攥成拳背在身後,手裡的銀耳鏈深深嵌入掌心。
他答應了。
用他答應和那位女子下次約會時一模一樣的語氣,答應了和我的約會。
這算什麼?
我算什麼?
我悲哀到近乎絕望地問自己。
*
我獨自坐在玻璃窗邊,好一會兒後舉手對女服務生示意:“請來一杯牛奶。”
點單時我邀請她坐在我對麵,向她事無巨細地詢問太宰在武裝偵探社和在這家咖啡廳的事。
她有些訝異我詢問的仔細程度,但還是耐心地告訴我她對於太宰的印象。
她說,太宰治先生行事隨心、作風古怪,雖然才來偵探社不久,但給在咖啡廳工作的她和同事們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說太宰先生很會惹人生氣。螺旋咖啡廳的店員和常客都習慣了看到太宰先生把國木田先生氣到胃疼,然後國木田先生掐住太宰先生的脖子晃來晃去的畫麵。
她還說,太宰先生很受女人歡迎。
“他的容貌那麼俊俏,光是一張臉就足夠無往不利了啊!況且他又那樣善談,當他想認真討好誰,更是沒有哪個女子能抵抗得了——就算知道他是個多情的男人,還是有很多女子願意和他約會。不過好像沒見太宰先生和哪個女人正式在一起過。”
“我所知就是這些了,關於太宰先生在武裝偵探社的工作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我聽得認真,最後向她道謝:“謝謝。”
“不用謝哦~”女服務生好奇道,“可以問一下小帥哥你和太宰先生的關係嗎?”
“告訴你也無妨。”我說,“我喜歡太宰先生好多年了。”
“哎呀……”
女服務生露出了懊惱和同情混雜的神色,“那真是……很抱歉。”
是了,她說很抱歉。
就連她都會對此感到抱歉,太宰先生卻仿佛將此視作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怎麼會理所當然呢?
他怎麼能認為,我會若無其事欣然接受這樣的事?
在撞見他和彆的女人親密約會後,繼續興高采烈地等他下班去中華街吃小吃?
我做不到,太宰先生。
太宰或許知道我在欺騙他,我壓根沒有和他進行約會的打算,但他必定猜不到我接下來想做的事。
因為那樣的決定和做法,幾乎是違背我過去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準則的。
但如今我不得不這麼做。
麵對女服務員歉意的神色,我平靜地笑笑,道:“沒事。”
反正我應該不會再來這裡了。我想。
對他做下那樣的事……
必定不會被原諒吧。
*
下班時間,我乘電梯上樓,背靠武裝偵探社事務所門口旁邊的牆壁,看一個個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從我麵前走過。
國木田和穀崎都對我打了招呼。
太宰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不知是巧合,還是他知道我有話想對他說,才有意留到最後出門。大概率是後者吧。
穿著沙色長外套、一頭棕發的俊秀青年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久等了秋!下午好呀!”
“下午好,太宰先生。”
我難過地朝他笑了笑,攥著拳一步步走近他。
“你想乾什麼?”太宰察覺到不對勁,問。
“冒犯了。”
我的動作突然加速,揮起拳。
太宰神色一變,快速格擋了我幾下之後,被我一拳打在臉上。
我不舍得打重,最後還是收了力。饒是如此,太宰也捂著臉猛咳幾聲。
“秋……你可真讓我吃驚啊。”太宰從指縫中泄出笑意,邊咳邊笑。
“……對不起,太宰先生。”
我死死捏著拳頭,克製住洶湧噴發的情緒,繼續用行動告訴太宰先生。
他這樣做,我不接受。
不是說“比較正式的約會是在下班之後”嗎?
不是說“沒見太宰先生和哪個女人正式在一起過”嗎?
昨天不是說,“都快下班了,下次早點過來”嗎?
太宰治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會在意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怎麼可能沒算到,我會在下班前過來,正好撞見他的約會。
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我。
太宰先生是故意的,他想看看我的忍耐力有多少,然後一步步測試我的底線。
太宰先生既然有意試探我,我就必須回應。
我必須告訴他,我和她們不一樣。
站在你麵前的是竹下秋,是忍受了你對他許多年踐踏與無視的竹下秋。
我不接受你把我當作可有可無的人,隨口約定後又忘記;
不接受你當著我的麵和彆的女人約會,赴了她們的約後再來赴我的約;
不接受你對我留情而不用情,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可以不愛我,可以無視我,甚至可以憎惡我,但你不能將愛你這麼多年的我和那些萍水相逢的女子相提並論。
我必須告訴你,太宰先生。
我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我揮拳,每一次打中太宰我就在心裡說一聲“對不起”。
我先前還收著力,而當太宰的回擊也打中我的腹部時,我不再壓抑力道,用無數次戰鬥中磨煉出來的身手,從最刁鑽的角度擊中對方纖瘦柔軟的軀體。
我下了狠手,比打芥川還要狠一點。
十五歲那年,中原中也說“隻要你願意就可以把太宰狠狠揍翻”。
今年我快十八歲了,終於驗證了這番話。
太宰被我打得無法動彈,仰躺在地,麵色蒼白痛苦,唇邊溢出鮮血。
我鎖住他的雙手和雙腳,半跪在他身上,用絕對的力量禁錮住他。
過去我奉若神靈的人,如今被我親手打落到這般田地。
欲念裹挾著滿心疼痛的愛意在胸腔瘋狂生長。我肆無忌憚地俯身撕咬青年的唇齒,在血液的甜腥味裡顫抖著道——
“對不起,太宰先生。請允許我告訴您,我有多麼愛您。”
“您賣力地討好女人的樣子,最好不要再讓我看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華嫿的手榴彈!
感謝Keryu、糖南瓜、心有靈渠、在葉修的手心上、路人、君墨宇、洱海、漠北、眷戀天空、晚晚ぜ、咩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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