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探聽
藍天清爽而高遠, 海平麵一望無際,海浪永不疲倦地向前撲來, “唰啦啦”地卷起一趟趟雪白的浪花。
海風徐徐吹過,帶來潮濕而包容的海的味道。
我抱著雙膝,和一個成功偽裝成炸彈的定時裝置並排坐在海灘上,對著大海思考人生。
尷尬。
當事人現在非常尷尬。
而且很頭疼。
雖然見證這一切的, 隻有一個除了嗶嗶嗶之外啥也不會的定時裝置,和一張寫著“隻準看著我一個人”的紙條。
不用被炸彈炸死葬身海底確實是一件不錯的事,然而我覺得自己剛才悲壯的離彆情全都喂了狗。
事情的真相令人啼笑皆非。與太宰曖昧的其中一位女子不堪忍受他的花心,而以極端手段威脅騷擾之。
能做出這樣以假亂真的“炸彈”,下次送來真炸彈也不是不可能。
而如果這是真的炸彈, 毫無疑問我還會作出一樣的選擇。
我會因太宰先生的其他追求者而死。
他們要他死, 我要他活著, 所以我活該這樣義無反顧地死去。
太可笑了。
我剛才絕望之下使用極限速度從酒館飆到海上的後果逐漸浮現,精神力乾涸, 太陽穴瘋狂跳動, 大腦像被審訊用的細銀針來回穿刺。
我想站起身,結果沒站穩,趔趄一下又跌了回去。
我長歎一聲,乾脆像條死魚一樣癱倒在沙灘上。
從兜裡掏出手機,有氣無力地給中原中也打電話:“中原先生,我請假一天,今晚不去上班了……”
*
在精神衰弱的狀態下吹了一晚海風,我的身體自然而然對我發出抗議——它成功發燒感冒了。
不要驚訝, 異能力者也會發燒感冒,這很合理,和我們被穿了洞之後躺幾天就能下床那種外傷恢複力並不衝突。
芥川龍之介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這些年芥川的異能越來越強,咳嗽倒是沒好過,風一吹就咳,打架之前咳,邊打邊咳,打完躺在地上咳,要不是羅生門一條布能把我劈兩半,我還真信了他是個病癆。
回到正題。
生病之後,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請了一周的病假。我又不是直屬上司那種港黑勞模,對於帶病工作實在興趣缺缺。
哦,當然,我好像也沒見過中原中也生病。
中原中也問我為什麼請假的時候,我對他實話實說:“不小心異能力使用過度,精神不濟,引發了發燒感冒的小毛病。”
我幾乎沒有請過病假,加上確實有異能力使用過度的舊傷,中原痛快地批了我的假,還順便幫我給森鷗外打了報告。
“好好休息,一周後回來報道。”
“謝謝中原先生。”
*
雖然請了一周的假,我到底還是閒不住,硬扛著疲憊的精神使用異能偷偷摸摸去了武偵社。
我放不下太宰先生。
和太宰先生重逢後,三天不見他是我能忍受的極限了。
太宰知道那是個假炸彈了嗎?他知道是誰送的了嗎?
在我抱著炸彈消失的時候,他的反應是那麼劇烈。
他有沒有……擔心過我呢?
炸彈事件的兩天後,我使用“虛無”拜訪了武裝偵探社。
我輕車熟路,直上四樓,穿過透明的玻璃窗進入武偵事務所。
事務所內除了太宰的搭檔國木田獨步、橙發青年穀崎潤一郎以外,就隻有一個正在看報的褐色貝雷帽青年。
我在調查時看過這個青年的資料——江戶川亂步,武裝偵探社的核心調查員,名偵探,有超強的推理能力,解決了多起警方難以解決的疑難案件。
很不巧,太宰不在事務所內。
我失望地準備離開,打算去酒館、咖啡廳或者哪裡再找找太宰。
這時,武偵社事務所的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長相冷豔的短發女子走進來,氣勢十足,“哐”地把沉重的手提包放到她的辦公位旁邊,道:“總算出差回來了!……怎麼樣,我不在的時候有人受傷嗎,穀崎?”
我在資料中也見過這位女子。
她是武裝偵探社的專屬醫生,也是擁有異能力的調查員之一,與謝野晶子。
穀崎被點名之後一個哆嗦:“沒有受傷!與謝野醫生。”
與謝野遺憾地道:“啊?沒有啊。不是說附近有個酒館出現了炸彈,偵探社去處理了嗎?怎麼一個受傷的都沒有?”
她的不滿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我幾乎看到穀崎掛滿了一整個後腦勺的黑線,他道:“呃……確實沒有呢。”
“彆提了,還不是太宰那家夥惹的禍。說收到炸彈,讓公安機關出動了軍警,搞得人心惶惶,結果連炸彈的影子都沒見到一個,讓軍警白跑一趟。”
國木田停下啪啪敲擊筆記本鍵盤的動作,怒氣衝衝道,“後來問太宰炸彈在哪裡,他居然說炸彈被他吃了!並且從那天起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
穀崎弱弱地反駁:“那個……其實我也見到了炸彈。”
國木田:“那炸彈呢?”
穀崎支吾道:“突然不見了……”
國木田推了推眼鏡,冷漠道:“所以是被太宰吃了?”
穀崎:“……”
他無言以對。
看來太宰把我從他手中奪走炸彈的事瞞了下來。
不過……什麼叫“從那天起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太宰怎麼了?
我等著國木田後麵的話。
與謝野的關注點倒和我一致,她嗤笑一聲:“不正常?太宰什麼時候正常過?”
國木田擺開架勢,掰著手指頭一條條數落道:“那天之後,太宰就時不時對著空氣喊一個人的名字……”
“喊誰?”
“他叫的是,秋。比如——”
“秋,還在生氣嗎?”
“秋,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去中華街吃小吃?”
“秋,該換藥啦,你要負責到底啊~~”
“秋,不是說喜歡我的嗎?再不出來我就不相信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