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回應
我的第一反應是:糟了。
居然在太宰先生麵前沒撐住, 他會不會嫌棄……
下一秒,我的身體離開了地麵, 被他打橫抱起。
我:?????
我的視野還沒恢複,身體也難以使上力氣,但這都不妨礙我的腦子被一萬個問號塞滿。
我用僅存的理智謹慎思考:太宰剛才一副站都站不穩,走也走不動的樣子, 到底是耍我呢,還是耍我呢,還是耍我呢?
結論很明顯,太宰就是在耍我。
我眼前仿佛更黑了。
*
我被太宰放在了柔軟的床上,酸軟無力的身體放鬆下來, 躺了好一陣才勉強恢複一些力氣。
我的身體想這樣天長地久地躺下去, 但我的理智告訴我不可以。
我正準備起身下床, 太宰就從門外走進來,端給我一杯白開水。
我雙手接過, 溫的。
太宰道:“喝過水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辛苦你了。”
我沉默地喝水, 水流滑過發炎疼痛的喉嚨,這病生起來就連吞咽都難受。
太宰發動了“太宰治的讀心術”異能,苦惱道:“我這裡的常備藥之前用完了還沒添置,沒有退燒消炎藥……外傷藥倒是有。隻能委屈你忍一忍了。”
他又問:“你有外傷嗎?”
我搖搖頭。
太宰:“那手臂上怎麼都是繃帶?”
“……傷很多,不好看。”
一開始是為了止血防菌,後來傷痕越來越多,出門行走總會收到怪異的目光,就習慣性地出門前用繃帶包紮起來。
繃帶下究竟是什麼樣子, 應該沒有人比全身都是繃帶的太宰更明白了。
“哦~”
太宰理解般地點點頭。隨後他的神色變得嚴肅,語氣也正經起來。
“秋,我要對你說兩件事情。”
*
我心下一緊。
有點憋悶,有點緊張,還有點期待。
“第一件事,是對你道歉。對不起,那天私自接通了你的電話,還在過後故意欺騙了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太宰坐在床邊,用很溫和誠懇的語氣說道。
太宰說的是小早川惠子第一次給我打電話的那天,他借機發作,勸我放棄,並且質疑我是否真的喜歡他那件事。
對我來說,那件事其實早就翻篇了,我甚至還能在東京的M記裡一邊吃薯條、一邊對黑子他們心平氣和地提起。
但當太宰認真地為這件事道歉時,我不知道為什麼,鼻子酸得厲害,眼淚不爭氣地嘩啦啦往外跑。
我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和臉頰,小聲地抽咽著,在一吸一頓間儘力克製自己。
“對不起,秋,原諒我好嗎?”
太宰看著我問道。
“……嗯。”
我從喉嚨裡擠出回應。
*
“第二件事……是要對你道謝。”
太宰難得地猶豫了一下,才接著道,“是炸彈那件事。”
是他的女性曖昧對象送來假炸彈進行惡作劇的事。我在心裡補充。
太宰故意隱去了那個“假”字:“謝謝你當時把炸彈運走,並且到海上才將它釋放出來。”
“在尚未知其真假的時候,你挺身而出,保護了我、保護了酒館、保護了武偵社、保護了這一條街的人。做得很漂亮。”
我聽得莫名心虛。
我哪有這麼高尚啊,我在乎和拯救的隻有太宰先生一個人而已。
太宰卻為此對我道謝。
我這時候才深刻感知到,太宰站到了光明的“救人”的一方。他以保護他人的生命為己任,而不再是漠視生命逝去,還能眼睛都不眨地玩聯機遊戲的港黑乾部。
這樣的太宰讓我想起了織田作之助和他臨終對太宰說的話——
去救人的那方吧。如果哪邊都一樣,就做個好人吧,拯救弱者、保護孤兒。
太宰變成現在的樣子,我心頭萬般滋味交雜,更多的是帶有苦澀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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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臨危不懼、雷厲風行,很果決勇敢……但也有點傻乎乎的。”
太宰笑著道。
他的語氣依舊溫和,我卻聽得委屈起來。
我傻乎乎……是因為誰啊?!
那是誰招惹來的假炸彈啊?
我低著頭,眼睛盯著杯底,捧著水杯的雙手不穩地顫抖。
當時看到紙條的委屈憤怒,精神力乾涸的痛苦,舊傷複發引致高燒不退的昏沉疲憊,這些感受仿佛一起湧了上來,叫我難以呼吸。
我不後悔為了他這樣做,可我……
我也會難受啊。
眼淚一滴滴滾落下來,落到杯子裡,落到我自己的手上。
我不知道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眼淚,我這一生的眼淚好像都要為這個人流乾了。
已經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
*
“唉……”
頭頂突然多了一份溫暖的重量。
太宰取走了我手中的水杯,然後安慰般一下下地撫摸我的後腦勺。
“對你造成的傷害,我也很抱歉。”太宰道,“秋真的是個敏銳又感性的人呢。”
“但是,答應我,下次彆這樣衝動了。”
太宰按住我的腦袋,語氣加重,“你得和我商量商量,說不定我有更好的辦法不是嗎?”
商量個屁,那種你動一下就會死的狀況是可以商量的嗎?!
我在心底咆哮,沒有說出口。
隻是眼淚默默地掉得更凶了,以示我的不讚同。
*
“好吧,其實我知道你的意思……那,至少我們做一個約定——隻要我叫你的名字,你就從虛無裡現身,怎麼樣?”
太宰對這個主意顯然有很高的期待,語調都揚了起來,眼裡亮著光。
他補充道:“平時我叫你秋,當我想讓你出來的時候,就叫全名竹下秋,這樣就很好區彆啦~”
重逢後,太宰確實喊了很多次“秋,出來”,然而我似乎很少遂他的願。
難怪他說:“否則我都不知道你在不在,每次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我是無所謂,就怕把國木田君逼瘋。”
等等,就算知道我在,你對著空氣講話,不也會把國木田逼瘋嗎?
我:“……”
我的腦子慢慢轉過彎來。
太宰希望他一叫我的名字,我就聽話地出現,和當年一樣。
說實話,太宰知道我想跟著他、他想見到我、他在對我提要求、他在和我作隻有我們兩人之間知道的約定,這都很好。
然而人心總是貪婪的。
我看著太宰的鳶眸,張了好幾次嘴都說不出話。
“想說什麼就說吧。”
太宰彎了彎眼,溫柔地道。
“……我可以答應您。您叫出我的全名,我就不再使用異能力。”我說。
“然後呢?”太宰問,“你有什麼條件嗎?儘管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