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君:請用更強大的購買率向我開炮 這個世界的科技文化對於薇拉而言並不算發達, 至少遠遠比不上上一個世界。
在外人的眼裡, 她和轟焦凍兩人是一位麵貌平凡溫和的母親牽著自己同樣黑發黑眼的孩子,在這個異形遍地的世界裡實在算不上顯眼。
在知道轟焦凍不曾擁有正常的童年之後, 千代帶著他去了遊樂園, 玩過旋轉木馬, 打過電動玩具, 將這個年紀裡男孩子該玩的東西都玩了個遍。
教養良好的男孩大概這輩子都不曾這麼瘋過, 從白天玩到夜幕降臨,兩人跑去麵館吃了一大盒蕎麥麵,他又抓著冰淇淋被她牽著去逛了廟會。
“會累嗎?”女孩的臉上並無多少表情,即便笑也淡得近乎清淺, 她大部分時候都是平靜的,空靈得仿佛冬日清晨呼出的白霧, “跑了一天了, 累了吧?”
轟奶凍搖了搖頭,灰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著天空中炸開的花火, 就連左臉上的疼痛都仿佛在快樂的空氣中淡去:“不會, 比訓練輕鬆多了。”
渴望超越歐爾麥特的父親對自己的兒子施行了極為嚴厲的訓練, 從飲食到每一日的訓練目標都把控得極為嚴格,每一天都在挑戰著孩童的上限。
轟焦凍不止一次被訓練到反胃嘔吐,他在父親的陰影下瑟瑟發抖,哭泣著擁抱他向父親求情的母親卻被父親施行了暴力。
想到這裡,轟焦凍眼中快樂的光芒都黯淡了些許。
千代不喜歡他黯淡下去的眼眸,她想了想, 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便偏頭湊過臉去,在男孩軟綿綿肥嘟嘟的臉頰下落下一個吻。
“據說,親吻臉頰代表‘厚愛’,而我是代表歲月的‘千代’。”千代靜靜地凝視著男孩愣怔的眼。
“那麼,願歲月厚愛於你,轟。”
男孩的臉頰驟然浮起紅暈,粉撲撲的像可口的蘋果,紅白兩色的碎發襯得他像一顆剝了半邊殼的荔枝,不免讓人懷疑一口要下去是不是也是嘗得滿口清甜。
“謝、謝謝。”緊緊攥著衣角的手還能看見軟軟的肉坑,男孩如蝶翼般的眼睫不停地顫抖著,似是不安也似是羞澀。
見他已經擺脫了晦澀的負麵情緒,千代也歪了歪頭,咬著手上的棉花糖準備繼續往前走。
淬不及防之下被人摁住了肩膀,她咬著棉花糖還沒回過神,麵前的男孩就目光堅毅地踮著腳尖湊了過來,也在她臉上落下一吻。
千代:“……”
千代眨了眨眼,覺得小男孩可可愛愛的,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隻是牽著轟奶凍的手逛完了整個廟會。
玩了一天回到家,即便口中說著“比訓練輕鬆”的轟焦凍也覺得有些累了,他乖乖地洗臉刷牙,自己將被褥鋪好後就鑽進了被窩,小聲說“晚安”。
“等等,還沒上藥。”千代摁住了小男孩,從抽屜中拿出藥水和繃帶,給躺在被窩裡的轟焦凍上藥。
繃帶一點點地解開,藏在下方的燙傷便顯露了出來,男孩的皮膚很白,這也襯得那赤紅色的傷疤越加觸目驚心了起來。
千代看著那道傷疤,隻覺得心裡仿佛被尖針戳了一下,明明她見過更重的傷勢,自己也曾受過更慘痛的傷害,但是僅僅因為這樣的傷疤出現在一個孩子的身上,她就忽而間就感到無法忍受了起來。
在她所生活的年代中,孩子永遠是大人不顧一切都要守護的存在,因為那代表著明日的希望,代表著新生的綠芽。
薇拉沉默地上完了藥,輕輕撫摸著轟焦凍綁著繃帶的左邊臉,輕聲問道:“我用個性讓你的傷勢儘快痊愈,好不好?”
雙眸緊閉的轟焦凍睜開眼,抬手握住了她蓋在他臉上的手,卻是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想留著,姐姐。”
痛楚也好,傷疤也好——那些都是他傷害了母親的罪證,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不要放下對父親的仇恨。
這天晚上,轟焦凍又做了噩夢,他滿身冷汗地從睡夢中驚醒,捂著臉失聲痛哭。
鹹澀的眼淚沁出眼角,劃過傷痕時痛得他渾身顫抖,但是他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周圍一片漆黑,就像那無休無止的夢境,就像纏連不去的陰霾,控訴著他曾經的自私,也嘲諷著他的軟弱與無能。
“啪——”
燈,突然亮了。
轟焦凍猛然抬頭,卻忽而被人抱進了懷裡,那個懷抱稚嫩而又瘦弱,但是與母親一樣溫暖。
在那個人沉默而又耐心的拍撫之下,轟焦凍緊繃的脊背緩緩放鬆下來,也終於從那絕望如泥沼般窒息的夢境裡緩過神來。
他們彼此沉默著,直到千代忽而抬手撫上他的左臉,轟焦凍才像觸電一般推開她的手,嘶聲哭喊道:“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左半邊,很醜——”
一半像母親一半像父親的孩子,內心恐懼著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像傷害母親的父親那樣的人。
因為是最愛的母親親口告訴他的——他是惡魔的孩子。
千代裹著巨大的懶人毯,抱著男孩來到了窗邊,此時已是深夜,屋外萬籟俱寂,下過雨後的天空難得晴朗,甚至能看見星星。
千代沉默地將轟焦凍抱在懷裡,任由他發泄自己的情緒,直到他哭累了,她才抬手揉揉他的發,輕聲說道:“我一直不曾詢問你的過去。”
“因為我一直覺得,回憶與言語都是非常痛苦的,為了滿足自己‘想要憐惜同情你’的**而揭開你的傷疤,是一件非常殘忍也非常自私的事情。”
“但是,轟,有些傷口不把腐爛的肉挖出來,傷勢是永遠不會愈合的。當然,也有更多的傷痛會像你臉上的傷疤一樣,成為一生都無法洗去的印記。”
她低頭親吻他的額頭,溫軟的觸感在眉心化開,那代表著“憐愛”,於是她在這個星辰明亮又適合傾訴的夜裡,溫柔而不強求地叩響了他的心。
“如果可以,你願不願意向我傾訴呢?”
轟焦凍倦倦地抱著她的腰,像傍晚歸巢的鳥兒,用喑啞而又低沉的語調,向她講述了一個並不美滿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