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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宿主難道不開心嗎?你現在四舍五入也算是跟艾利克斯有血緣關係了……噗。】
喪儘天良的係統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隨即很快便打著“我去找找資料”的名號銷聲匿跡, 留下一臉茫然的宿主麵對險惡的反派大Boss。
知道澤弗恩是艾德裡安的後代之後,薇拉心中那點無措與緊張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算下來澤弗恩還是自己侄子侄女的後代?
薇拉對小孩子的態度隻有一個字——寵。大抵是因為自己的童年過得淒慘,因此對代表新生的幼崽格外寵溺與關照。
不過這或許也是跟艾利克斯對孩童總是格外溫柔耐心有關係。
而在澤弗恩看來,就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這個不諳世事的實驗體輕易地相信了他編織的甜蜜的謊言, 對他交付了信任與真誠。
澤弗恩並不感到愧疚,雖然才17歲, 但是在這個人均壽命短暫的時代裡, 他的思想已經有了一套成熟的邏輯思維。
薇拉,或者說“Vl-823號實驗體”是澤弗恩的姐姐“法斯莉婭.基璐帕”的複製人之一, 在經曆過近千次的改良複製實驗後,Vl-823已經是一個相當完善的實驗體了。
最簡單的, Vl-823已經熬過了八次基因爆發,並且生命體征一直保持正常, 並未發生基因裂變。
八次——這對於許多基因病患者來說, 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奇跡了。
繼續深入研究下去, 他們或許能從Vl-823號實驗體的身上獲取基因病的抗體,但是在第八次基因爆發之後,Vl-823的生命體征一度暫停, 幾乎讓澤弗恩都絕望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Vl-823號實驗體沒有死亡,反而誕生出了自己的思想意識, 並且睜開了那雙自誕生之初便不曾睜開的眼睛。
澤弗恩抱著懷中纖細嬌小的女孩,不斷地以慶幸的語氣讚美上蒼——她的出現就像一束光,讓他窺見渾濁世界裡的一絲希望。
澤弗恩不想死,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不想時時刻刻活在性命朝不保夕的惶恐之中,也不想像母親一樣化作猙獰可怕的怪物,最後被父親槍殺。
“薇拉,你是我的厄爾庇斯啊。”澤弗恩垂著一雙金光瀲灩的眸子,溫情款款地笑著。
厄爾庇斯是古希臘的希望女神,傳說,潘多拉打開了充滿災厄的魔盒,最後又驚慌失措地蓋上,災難降臨人間,唯獨代表希望的厄爾庇斯被封存在盒底。
令人欣喜的是,科研人員們的確在薇拉的體內探測出了“抗體”的存在,她的血液能夠一定程度上的延緩基因病爆發的期限,這令所有人如獲至寶。
唯獨係統和薇拉自己甚覺難言。
【失去理智隻知道進食的怪物什麼的,這不是血統低劣的下位血族的特征嗎?】係統吐槽道,【你是接受了聖光傳承的光明體質,當然能抵抗血族的詛咒啊。】
係統不會像艾德裡安一樣將宿主視作掌心悉心嗬護的明珠,它毫不猶豫地解開了溫情表麵下殘忍的本質。
【你的這具軀體本身是沒有基因病的,是澤弗恩為了研究抗體所以移植了八種不同的基因病到你的體內,這也是你為什麼會如此虛弱的原因。】
大概是因為生命威脅減緩了的緣故,澤弗恩居然對一具試驗品萌生了些許感情,努力地扮演一個完美的兄長。
他親自教導薇拉習字,給薇拉講睡前故事,每天彈琴給薇拉聽,甚至因為薇拉沒有胃口進食而特意去學了一手出色的廚藝。
他仿佛永遠不會對薇拉發脾氣,哪怕薇拉永遠沉默寡言,不知表現親昵,他也對這個原本身為實驗體的女孩報以幾近過火的寵溺與耐心。
對於澤弗恩來說,薇拉是這個充滿腐朽氣息的世界上難得可愛的生命。
聽話乖巧的孩子總是惹人憐愛的,比起記憶裡傲慢而又任性的法斯莉婭,澤弗恩更喜歡聽話的孩子,哪怕她長著一張跟法斯莉婭相似的麵龐。
——但是薇拉不會惹他生氣。
不管是吃藥還是抽血,手術還是輸液,薇拉一直都是沉默地配合著他們的所作所為,不會去問為什麼,更不會因為疼痛就拒絕。
一開始,澤弗恩還以為薇拉相信了他所編織出來的“生病”了的謊言,但是直到有一天,他溫情脈脈地說著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的話語時,女孩睜開了眼。
她有著一雙茶金色的眼眸,像海灘上細碎流淌的陽光,柔和而又溫暖,此時抬頭望來的姿態帶著幾分羸弱的天真,可愛得不得了。
澤弗恩麵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有彆於假麵的笑:“怎麼了嗎?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明明自己才是傷害她的劊子手,但是澤弗恩卻感到了一絲異樣般的疼痛,來自胸腔裡那一顆早已布滿鐵鏽的心臟——他早已不記得自己還有“疼痛”這種感覺了。
於是,聲音便沾染上了失控般不能自已的溫柔。
薇拉輕輕地歎了口氣,她緩緩抬手撫上澤弗恩假麵般的笑臉,望著這張相似卻又不同的臉,眼中盈滿了柔和的思念。
“……兄長。”薇拉張了張嘴,喊出了那個讓自己覺得有些變扭的稱謂,她抿了抿唇,“我都知道的。”
她聲音輕而緩,卻帶著令人無法自欺欺人的篤定,以至於澤弗恩尚未綻開的笑意就這麼凝固在唇角。
薇拉輕輕將澤弗恩的頭擁在懷中,澤弗恩沒有拒絕,於是身形嬌小的女孩就以一個母親般的姿態將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納入了自己的胸懷。
稚嫩的手指穿過少年月華般的銀發,以適當的力度摩挲著頭皮,似乎安撫著少年放鬆下來。
“沒關係的。”女孩垂眸,再次重複道,“沒關係的。”
不用費儘心思地編造謊言也沒有關係,不去說那些言不由衷的話語也沒有關係,即便不忍也必須去傷害也沒有關係。
——我都知道,但是我不怪你。
女孩細嫩的手指摸索過少年的脖頸,落到了那平日裡被銀白色長發遮蓋住的黑色紋路之上,那是感染者的體表證明,以至於少年敏感地瑟縮了一下。
手指掠開少年鬢邊的發,擦過耳垂上精致漂亮的黑色耳墜——這個耳飾與澤弗恩手腕上的手環是一套的,是啟世組織給感染者佩戴的拘束器。
黑色的手環是電擊環,一旦檢測到感染者基因爆發,電擊環會在第一時間令感染者麻痹且無法動彈,並向啟世發送坐標信號,讓專人前來處理病變的感染者。
而假如啟世組織來不及處理病變的感染者,感染者自身卻有發生“裂變”的征兆,耳墜便會向感染者注射致死性毒液,杜絕感染者裂變為黑洞感染源的境況。
這個世界上,有接近一半的人類就是佩戴著這樣的拘束儀器,在性命朝不保夕的情況下渾渾噩噩地生活。
無論地位高低,成就所為,萬物生靈在死亡麵前,都是平等的。
哪怕澤弗恩貴為基璐帕家族的嫡係子弟,他也無法擺脫死亡的陰影。
“想要活下去,想要驅逐帶來絕望的基因病——這些都是正確的,並非錯誤的。”
就像克羅耶主教曾經想要通過賢者之石來驅逐吸血鬼一樣,這些行為本身的起始點是好的。
“隻要你能不忘卻自己的本心,那便去做吧。”
薇拉的話語,是祝福,也是警告。
薇拉曾經活躍於各大戰場之上,她見過許多優秀的戰士,知道他們都有過犧牲的覺悟。
這個世界自然不可能純白一片,薇拉明白,那些為子民而死的戰士也很明白。
——雖然聽起來很刺耳,但是‘總要有人為這個世界而犧牲’,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薇拉的生命中有兩個引導者,一個是將她帶出漆黑屋子的係統,另一個是帶她走出鳥籠的艾利克斯。
身為薇拉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存在,這兩名引導者都很明白,他們要教導薇拉的不是如何譜寫風花雪月的音符,而是如何握緊手中的刀。
世界的本質就是那麼殘酷。
自那天之後,澤弗恩就消失了。
他再也沒有出現在薇拉的麵前,也不再虛情假意地扮演一個寵愛妹妹的兄長,那層蒙羞的薄紗被毫不留情地拆穿,這令少年感到難堪。
劊子手被受害者原諒——還有比這更諷刺更可笑的事情嗎?
雖然沒有相遇,但是身為試驗品的薇拉卻擁有了極高水準的待遇,仿佛澤弗恩想要彌補什麼一樣。
她居住在舒適奢華的房間內,有專門的醫療團隊為她看護身體,日常生活起居也有女仆前來照顧,除了每日的實驗依舊繼續,再沒有什麼不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