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繁香塢中。
“侯爺和夫人心疼小姐受了那許家的欺負,下午就直奔許府而去了。皇上聽聞許家小姐以下犯上, 藐視公主、縣主, 也甚是惱火。在禦書房裡狠狠訓斥了許大人一頓。可萬萬沒想到”
餘媽媽肅手立於床榻前,歎了口氣, 接著道, “那許家見侯爺和夫人找上門討說法, 竟是二話不說, 將許小姐拖出來,按在花廳的長椅上, 拿藤條打了一頓!聽說還是許老爺親自下的手!”
大齊民風開放, 女子地位也比前朝高了不少, 放眼各個士族大家, 各家中的女兒就算不如男兒那般能支撐門戶,可也都是是千嬌萬慣著長大的。再者, 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 都是娘胎裡頭出來的, 不都是自己的心肝兒骨肉嗎?!
可那許家卻是個例外——許家乃是京中出了名的重男輕女的人家,許父打小便將唯一的小兒子許端寵的不成樣子, 對長女許飛瓊卻是不冷不熱,父親如此也就罷了,就連許母待許飛瓊也頗為苛刻。
因著許飛瓊昨日傷了永嘉縣主, 許父在禦書房被獻慶帝痛斥一頓, 丟了老臉, 心中窩著一腔怒火,恰逢惠景候和宛氏上門追究責任,竟是親自拿了藤條,把許飛瓊毒打了一頓。整個許府上下,竟是連個勸說的都沒有。
所謂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惠景候和宛氏也有女兒,看著許飛瓊被打的遍體鱗傷的模樣,頗為於心不忍。
宛氏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見許飛瓊雖是嫡女,在許府中卻被如此對待,不禁暗罵許氏夫婦不配為人父母,許老賊心狠手辣——虎毒還不食子呢!親生的女兒卻也這般作踐!
於是,宛氏和惠景候一合計,便開口攔下了許父,決定此事兒就這麼翻片兒了——許父鞭鞭都下的狠手,要是再縱著這狠心的父親打下去,非鬨出人命不可。
薛亭晚聽了此時,也頗為唏噓,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同是為人父母,父親惠景候和宛氏對家中姐弟三人一向是一碗水端平,對兩個女兒有求必應,說是含在口裡怕化了也不為過。因著薛橋辰是男兒身,反倒對他更為嚴厲一些。
反觀許父許母,真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可一碼歸一碼,許飛瓊平日裡扇陰風點鬼火,沒少攛掇著史清婉出餿主意,乾壞事兒。如今更是以下犯上,意欲傷害德平公主。幸好今日薛亭晚來得及時,替德平擋了那一下,若是今日傷的是德平,隻怕許飛瓊會被許父活活打死,帶著她的屍身到禦前謝罪。
那廂,餘媽媽還在絮絮叨叨地罵著,“這許家真不是個東西!”
薛亭晚安慰道,“媽媽寬心,我傷的不重!所謂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咱們莫要為了不相乾的人生些閒氣!”
餘媽媽抹了把淚道,“姑娘傷的怎麼不重?整日活蹦亂跳的仙女兒般的人物,這會兒隻能躺在床上喝苦藥,不僅耽誤了學業,連地都下不了!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若是落下什麼病根兒,可怎生是好!那許家真是殺千刀的!”
薛亭晚受了傷,理所當然的不用去女學讀書,反正獻慶帝開了禦口,說什麼時候傷好了,再去女學讀書也不遲。
聽著餘媽媽的絮叨,薛亭晚忙打斷道,“和媽媽說了會子話,竟是覺得有些餓了,不如媽媽去看看小廚房裡的晚膳好了沒有。”
餘媽媽一聽,忙掖了掖眼淚,“姑娘先吃著果子糕餅墊一墊,老奴這便去催。”
眼看著餘媽媽打簾子出了臥房,薛亭晚鬆了口氣——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因薛亭晚行動不便,這些天都要在繁香塢中單獨用膳。薛橋辰得了那本《魯問》,高興地眼睛都直了,又看到扉頁上還有裴勍的親筆,當即手舞足蹈地攬著薛亭晚叫了好幾聲“好姐姐”,把薛亭晚逗得哭笑不得。聽宛氏說,薛橋辰捧著那卷《魯問》欣喜若狂,連晚飯都沒用,便回了書房裡廢寢忘食地讀了起來。
這兩日,繁香塢中彌漫著一股子苦藥味兒,薛亭晚整日躺在床榻上,用了藥湯補膳,又吃果子糕餅,吃累了便看看閒書,睡個午覺,真是好不自在。
每日國子監下了學,薛橋辰便來繁香塢中和薛亭晚講些趣聞,為她解悶兒,或是從外頭偷偷買了小吃零嘴兒,背著宛氏給薛亭晚送來,兩個人一起解饞。
自那日從端午正陽宴回來,薛樓月的頭痛之症一直未愈,在浮翠塢中足不出戶的靜養著。宛氏差人去女學裡為她請了兩天假,薛亭晚有傷在身,頗有些自顧不暇,也沒去探望她。
自煥容齋和添香齋開張以來,生意一直紅火非常,供不應求。因其口脂、脂粉用料上乘,細膩精良,不僅吸引了一波兒達官貴人光顧,更是在京師貴女圈兒裡掀起了一股子熱潮,以用煥容齋的口脂脂粉、熏添香齋的名貴香料為榮。
薛亭晚第一次學著管家,宛氏本來是抱著虧本的心態,沒想到薛亭晚竟是將手下幾個鋪子經營的蒸蒸日上,宛氏也深感驚喜意外,好生誇獎了她一番,又叫她莫要太過勞累,隻把這幾個鋪子當做試水,想做什麼儘管放手去做。
薛亭晚見兩個鋪子門庭若市,日進鬥金,生意興隆,看著自己的用心有所回報,當然也開心不已。
趁著這兩日有空,薛亭晚親自抽閱了煥容齋和添香齋這個月的賬本,又吩咐下頭趕製新品的時候忌驕忌躁,精益求精,嚴格把控用料,不得出一點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