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下嘩然。
幾個平日裡和薛亭晚不對付的貴女立刻倒戈相向,低聲議論起了煥容齋的不好。
“每件口脂要價二兩銀子,真真空有噱頭!和當街搶劫有什麼區彆?”
“沒想到煥容齋的東家竟然是永嘉縣主,咱們以往沒少說她壞話,她若是記仇,在脂粉摻些東西賣給咱們,可怎生是好!”
“就是就是,以後我再也不買煥容齋的口脂脂粉了!”
那廂,史清婉聽了這則出人意料的消息,又是驚怒又是嫉恨,雙手緊緊交握,攥的指尖發白。
那日永嘉縣主薛亭晚受傷,裴勍親手抱著薛亭晚出了借秋亭不說,甚至還帶著她共乘一騎,送她去了裴國公府中醫治。史清婉聽說此事之後,氣的七竅生煙,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她才是大齊第一才女,才是可以和裴勍比肩而立的女子!這麼多年,她從沒得到裴勍的關注,她薛亭晚憑什麼受了區區小傷,便能得到裴勍這般親力親為的關心對待?!
史清婉心裡頭醋海翻湧,妒意叢生,酸澀無比。
那廂,一直沉默的許飛瓊突然笑著開口道,“看來永嘉縣主不禁能格外得裴上師關心照顧,就連打理鋪子也是一把好手。”
這話看似是誇薛亭晚,卻是對著史清婉說的。
史清婉狠狠剜過去一眼,許飛瓊當即訕訕垂下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遮住手臂上縱橫交錯的傷痕。
那廂,一直伏案假寐的德平公主緩緩睜開眼眸,回過身,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薛樓月一眼。
薛亭晚跟著宛氏學管家的事兒,德平公主是知道的。當初煥容齋開張,薛亭晚還特意裝了一匣子瓶瓶罐罐的膏脂,說是煥容齋的新品,叫德平公主免費試用一番。
薛亭晚壓根兒不想叫彆人知道她是煥容齋背後東家的事兒,究其原因,乃是顧慮到惠景侯府世襲閒散爵位,又得獻慶帝恩寵,眼紅之人不在少數。權貴之家總是不經意間便結下仇怨,若是有小人和惠景侯府不對付,暗中伺機報複,從鋪子中作梗。到時候,隻怕是我在明處,敵在暗處,防不勝防。
德平公主暗自狐疑——她都知道的事兒,難道薛樓月這個親妹妹不知道嗎?
聖心堂中,國子監祭酒拿著一張名單,笑著衝白衣上師打招呼,“裴大人。”
裴勍剛拿起一摞教案,準備去學堂講課,見了來人,微微頷首道,“祭酒大人。”
“裴大人和徐大人整日焚膏繼晷,夙興夜寐,為國家大事繁忙,皇上將兩位大人派來女學授課,已經是國子監莫大的榮幸了!家訪之事,瑣碎又勞累,下官不敢勞煩裴大人親自一一走訪生員的府宅,故而這次家訪,隻給裴大人、徐大人留下了四個生員的名額。”
須發皆白的國子監祭酒笑的滿麵褶子,將手中那紙名單往裴勍麵前遞了遞。
國子監一貫有家訪的傳統。
每學期,上師們都要對生員家中進行走訪,與生員父母溝通生員在國子監眾的學習情況,順便交流感情,密切國子監和權貴府上的關係。
裴勍俊臉上神色淡淡,伸手接了那張紙,略掃了眼,隻見上頭隻剩下德平公主、懷敏郡主、薛亭晚、薛樓月四個人的家訪無上師認領。
國子監的老師也不是好當的。
因國子監中的監生大多是貴族權貴子弟,家訪的時候既不能得罪權貴,又要拿出上師的尊嚴,可謂是難上加難。再者,因國子監中的上師既是老師,亦身兼文官之職。若是家訪的時候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得罪了權貴,拖累了以後的仕途,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德平公主是金枝玉葉,去獻慶帝跟前做家訪,壓力有多大自然是不必說。
懷敏郡主出身的勇毅王府,戰功赫赫,功勳卓著,也是十分不好惹的。
薛亭晚是獻慶帝寵愛的永嘉縣主,和妹妹薛樓月皆是出身惠景侯府,若是惹了惠景侯爺不快,隻怕更是吃不了兜著走。
故而想來想去,指派裴勍和徐顥這兩位年紀輕輕,卻身居高位的天子近臣去做這幾位生員家訪,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國子監祭酒心中打著金算盤,望著身前的白衣上卿,抬手捋了捋胡子。
隻見裴勍提筆在紙上圈了“薛亭晚”、“薛樓月”兩個名字,唇角微微勾起,“祭酒大人嚴重了,身為女學上師,這本是裴某人應儘職責。”
說完,男人便施施然而去了,白衣翩翩,宛如神君風姿。
國子監祭酒看了眼手中名單,招了一旁的助教童子上前,“一會兒,記得將這份名單轉交到徐上師手中。剩下的德平公主、懷敏郡主,是徐上師要負責家訪的生員。”
助教童子接了那紙名冊,拱手應了聲“是”。
是夜,史府。
今日女學之中,史清婉無意得知煥容齋背後的東家是薛亭晚,心中醋意大發,嫉恨上頭。沒成想,下學回到史府之後,恰逢史府的鋪子管事兒上門和史母彙報賬務,史清婉聽了幾耳朵,更是怒不可遏,妒火中燒。
原來,史氏有家脂粉鋪子,就開在煥容齋的對麵兒,原本史府的脂粉鋪子客源平平,每月略有盈餘,生意還算過得去。可自從這個月煥容齋開張以來,史府的脂粉鋪子便被擠得沒了生意可以做,日日虧損,隱隱有倒閉之態。
“薛亭晚真真是囂張跋扈,欺人太甚!”
史清婉眸中染著怒意,猛地揚手拂落了桌上的琉璃果盤,盤中瓜果應聲滾落一地。
她和薛亭晚一直不和,如今她踩在自己頭上不說,竟還想踩在史氏頭上,叫她怎能坐以待斃!
思及此,史清婉心下一橫,當即召心腹婢女上前,衝她耳語了一番。
那婢女聞言,麵上一驚,為難地道,“婢子聽說,那惠景侯府上下都是忠仆,怕是不好插進去人手辦事。再者,若是因此鬨出了人命,隻怕老爺夫人知道了……”
“廢物!此事若是叫父親母親知道了,我先拿你開刀!”
史清婉眉眼間滿是不耐,恨鐵不成鋼地怒斥道,“利誘不行,便威逼!我還就不信了,她家的忠仆難不成都誠心護主!這鐵桶般的惠景侯府,當真連一絲縫隙也無?!”
至於人命……
史清婉冷笑一聲,清麗寡淡的麵容上泛上幾分陰毒。
她就是要把事情鬨得越大越好,到時候薛亭晚的鋪子砸了招牌,堂堂永嘉縣主攤上官司,惹上一身腥臊,壞了惠景侯府的名譽,看她還怎麼勾引裴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