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嫿妍麵上飛起紅暈,抽出素手,從旁邊的紫檀木高幾上拿過一疊褻衣,“前些日子我在天龍寺求了一道平安符,索性將平安符縫在了我親手做的褻衣裡,今日交戰,你帶著平安符去,我才安心。”
褻衣布料透氣,針腳平整,衣襟處還繡著一支胭脂色的秋海棠。
蘇易簡知她綿綿心意,當即解了甲胄,重新換上一身褻衣,然後一把擁住她,“海棠在身,如你伴我身旁。嫿妍,等我凱旋,我們就完婚。”
李嫿妍點點頭,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也忘記流淌,她踮起腳,一句一句綿軟的唱,“將軍征戰為家國萬裡,妾願做清風迎戰旗。”
“蘇郎,你快去快回,我盼著凱旋那日,親自為你卸甲洗塵。”
屋門之外,副將催促連連,蘇易簡隻得和心上人告彆,“嫿妍,我留一隊親衛護你,若京中突生事變,你去裴國公府尋永嘉縣主,今日縣主鎮守裴國公府,她會護你周全。”
他目光深沉,望著愛人許下一生諾言,“嫿妍,等我回來。”
......
裴國公府。
正房之外,一眾部下們已經嚴陣以待,
裴勍邁下台階,他金冠束發,身著甲胄,腰佩寶劍,周身氣宇軒昂,宛如天神臨人間。
京畿布政使李戍言見狀,忙迎了上去,愁眉苦臉地詳述了一番。
先前令京中高門顯貴之家調撥府中親兵,於府邸前設立哨卡,為防止反軍偷偷潛入京城,過路之人要出示象征身份的官印才能放行。
不料昨晚,禁軍副統領從城東去往城西和蘇易簡商議軍機要事,一時疏忽,忘帶官印,被京城都統宋竹筠府前的哨卡攔下,整整扣押了一個時辰,直到禁軍副統領的家眷派人送來官印,才算化解了一場烏龍。
這小小的端倪暴露了哨卡的大大弊端,戰場瞬息萬變,軍報十萬火急,哪裡容得一絲一毫的拖延耽誤。
可若撤掉哨卡,反軍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京師重地,挾天子以令諸臣,丟了龍脈,丟了江山,便真成了覆國之禍。
裴勍眉頭深鎖,奈何校場集合在即,隻得點了一旁的親衛,“派人去千機丞,問一問薛司丞有沒有什麼好主意可解此局。”
親衛領命而去,裴勍立於原地深思片刻,終是忍不住轉身回到正房裡,一把將薛亭晚撈到身前,握住她肩頭,言辭懇切,“阿晚,你還是和祖母一起回惠景侯府呆著。你懷著身孕,還要在府前鎮守哨卡,我不放心。”
薛亭晚一直立於房門處望著裴勍的背影,見他折返,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輕輕搖了搖頭,綻開一個撫慰的笑,“我若回侯府去,府上的親衛見主母都臨陣逃脫了,哪裡還有鬥誌?京中多一處哨卡,賊人就少一份機會。我是女子之身,無法同淳郎上陣殺敵已經是人生一大憾事,也隻能在京城的哨卡上略儘綿薄之力了。”
她目光清亮,滿是堅定,“淳郎,這河山不隻是男人的河山,也是我們女子的河山。先前咱們說好了的。我不要做你的累贅,我要做你的臂膀。我不要永遠被護著、永遠躲在你身後——我想和你並肩而行。”
她小臉兒上滿是坦然,一雙杏眸熠熠生輝,裴勍被她神色鎮住,看得挪不開眼。
她總是讓他感到驚喜連連。
從鬆風萬客樓外對乞兒的一飯之恩,到國子監女學裡為同窗拔刀相助,再到十裡長亭外揮鞭紅顏一怒,她有情有義,有膽有識,縱使這千裡河山萬裡蒼茫,一朝風雲乍起烽火驟生,她也絲毫不畏懼,要以女子的單薄臂膀扛起家國的重量。
裴勍拉她入懷,在她額頭深深一吻,“原來阿晚並非俗粉,而是巾幗紅顏。”
她嬌嬌輕哼一聲,拿美目嗔他,“原來淳郎今日才知道,實在該罰。”
今日和反軍開戰,薛亭晚要坐鎮府前哨卡,特地把宛老太太和辛佩玖安置在蘭雪堂中。
送走了裴勍,薛亭晚吩咐十九將親衛在府前排兵布陣,帶著丫鬟婆子去了蘭雪堂。
宛老太太滿心期待薛亭晚腹中的重孫出生,無視孩子隻有一個月大的事實,命燕媽媽和餘媽媽從庫房拿出一批料子來,準備親自給重孫做幾個漂漂亮亮的小繈褓。
薛亭晚邁著蓮步入了蘭雪堂,見宛老太太正在和辛佩玖一起看料子,勸道,“小兒的穿戴之物都有丫鬟婆子們去做,祖母何苦要傷身勞神地做這些?再說孩子才剛一個多月,祖母也太心急了些!”
宛老太太不以為然,笑道,“重祖母親手做的,和旁人做的總歸是不一樣的!雖說孩子現在小,九個月一轉眼就過去了!早晚用的上!”
辛佩玖起身向薛亭晚行禮,“小女孤身在京,多謝縣主的庇佑之恩。”
先前國子監房舍被毀,辛佩玖隨著庶人監生前往天龍寺中避難。薛亭晚考慮到她是女子之身,在天龍寺中和男監生們同吃同住不方便,特地和裴勍說了,將辛佩玖接到府中,略儘照應之責。
薛亭晚不是小肚雞腸之人,既然裴勍已經向她坦白和辛佩玖並無男女之情,她自然會把辛佩玖當做自己的朋友以禮相待。
薛亭晚叫辛佩玖免禮起身,辛佩玖笑道,“早就聽聞縣主縣主並非一般俗女,如今一見,隻恨沒有早日和縣主結識!縣主花容月貌,情深義重,淳之多年清冷內斂,一朝為縣主動了心,實在是理所當然!”
薛亭晚聽著這直白的誇獎,桃腮微紅,“辛小姐謬讚了。曾聽淳郎提及辛小姐之大誌,這世道女子不易,行走仕途更是難上加難。希望有一天辛小姐能夠求誌達道,揚名文壇,獨步朝野,不被世俗束縛,在閨閣之外活出另一番天高水闊。”
辛佩玖心有壯誌,可比肩男兒,奈何一直得不到辛父辛母支持,同齡女子中能體味她心誌之人也少之甚少,此時聞薛亭晚誠懇祝福之言,整個人頗受鼓舞,當即把薛亭晚劃到了交心好友那一欄裡,躬身道,“佩玖借縣主吉言了。”
宛老太太還在和燕媽媽比對手上的料子,辛佩玖指著那匹朱紅織金料子,笑道,“未到京城的時候,便聽聞縣主是打理後宅內務的一把好手,主手下幾個鋪子生意紅火、日進鬥金,如今看了這珍緞齋的布料,方知道什麼是人間真品!這料子花紋新奇,質感上乘,更彆提那複雜的刺繡工藝,隻怕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家!”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這朱紅織金綉百鳥朝鳳的緞子布匹,是薛亭晚為著珍緞齋開業特彆定製的貴重布料。采用的雙麵繡織綉工藝,隻此一家,彆無分店。
方才目送裴勍出門,京畿布政使李戍言稟報的事,薛亭晚聽得一清二楚。
既然官印作為哨卡通行的暗號多有不便,那便用此布料裁成長條,做成腕帶,發放三軍,一人一條,纏繞在手腕上,作為通行哨卡的新暗號。
這布料兩層繡線中夾著一層若隱若現的金線,華貴無比,獨一無二,卻也結實耐磨,更不用擔心彆人偽造出一模一樣的腕帶。
當日薛亭晚采用這種的複雜刺繡工藝,隻是為了贏得京中貴女小姐們的喜愛,沒想到竟是此時派上了用場,解了燃眉之急。
薛亭晚撫著金光粼粼的朱紅織金緞子,喜出望外道,“辛小姐幫我解決了大難題!”
辛佩玖正雲裡霧裡,不知此言何意,又聽薛亭晚吩咐餘媽媽,“命人將庫房中所有朱紅織金的緞子布匹取來,悉數裁成腕帶。”
說完,她又行出蘭雪堂,向簷下親衛低語一番,“立刻命人前去,將這個法子告知國公爺!”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