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時辰已到, 卻遲遲不見顯平伯出城, 懷敬察覺事情已經敗露, 不禁大失所望。
眼前戰局僵持,城門久攻不下, 懷敬火燒眉毛,心急如焚,盛怒之下, 令麾下將士直接死攻。
“傳本王之令!第一個衝進城門之人,賞黃金萬兩,封忠膽候!”
“王爺有令!第一個衝進城門之人, 賞黃金萬兩, 封忠膽候!”
重賞一傳十十傳百, 反軍將士立刻精神大振,敵軍的腦袋幻化成了金山銀山, 叫人目眩神迷。
望著反軍士氣大漲如同注入了雞血一般,薛橋辰大叫“不好”,立刻下令在城門上架起一排銅火銃,並率領手下將投石器搬上城門, 利用城門的高地勢,投下碎石塊和火彈, 圍攻反軍。
懷敬以財寶和爵位做獎賞, 實在陰險至極, 反軍將士眼睛都被權勢利欲熏紅, 紛紛化身死士, 不惜豁出性命前往。
亂石和火彈威力迅猛,傷敵一千,也自損八百。硝煙紛飛中,一行反軍竟是殺入城門之下,殺掉城門守衛的將領,趁亂攻開了城門。
徐顥和裴勍正在阻擋大軍,無暇北顧,蘇易簡見城門失手,持劍從背後殺來,將闖入城門下的一隊反軍悉數殲滅。
......
穿過抄手回廊,跨過一道海棠門,入畫還在悶悶不樂。辛佩玖看她年紀不大,卻忠心耿耿,一心護主,笑著安慰她了幾句。
不料再一抬頭,看見一側的石拱橋上有位穿著石青色比甲的仆婦,她身形枯瘦,微微垂著頭,從橋上匆匆而過。
因著今日亂戰,薛亭晚隻留了心腹的丫鬟婆子在府上伺候,其餘下人一律被遣送到莊子上避難。
辛佩玖在裴國公府呆了兩三日,將近身伺候的下人認識了個齊全,見那石拱橋上的仆婦一身尋常打扮,本沒有多慮,可越看其背影,越覺得陌生異樣,忍不住問,
“入畫姑娘,那仆婦是貴府哪位媽媽,你可認得”
入畫順著辛佩玖的手勢望去,盯著那人的背影看了半晌,方道,“不對!這個仆婦身形枯瘦佝僂,並非府上的婆子!我從沒見過她!她不是府上的人”
原是懷敬使得一手陰謀詭計,讓史清婉跟隨顯平伯一同混入京城,在裴國公府附近伺機而動,趁著方才誅殺顯平伯的混亂,史清婉從後門偷溜入府,不料卻被辛佩玖和入畫撞了個正著。
史清婉瞄見不遠處的兩個人影,大驚失色,立刻加快腳步,往蘭雪堂方向走去。
入畫見那人身形步子加快,有鬼鬼祟祟之感,立刻揚聲道,“站住!你叫什麼?我怎麼從未見過你!”
史清婉聞言,知道入畫已經懷疑自己的身份,不禁心頭一駭。
她們相隔數百步,入畫就算發現異樣,一時間也難以追趕過來,思及此,史清婉一不做二不休,狂奔過一道半月門,一把推開了蘭雪堂的紅漆木雕花大門。
餘媽媽去了廚房吩咐午膳事宜,燕媽媽去給薛亭晚送煎好的安胎藥,蘭雪堂中,隻留下費媽媽和宛老太太二人。
宛老太太身子本就不大康健,方才府外誅殺顯平伯的響動太大,她提心吊膽,唯恐薛亭晚有什麼事,竟是冷汗滿身,急喘不止,險些暈倒過去。
費媽媽剛將宛老太太扶到內室休息,便聽見一陣房門開合之聲。
費媽媽心不設防,掀了簾子出去看,見一個婆子打扮的人進門來,下意識上前詢問,“老太太方才嚇得不輕!姑娘在外頭如何了?有沒有事......”
見那婆子麵容陌生,身形佝僂,微垂著頭不說話,費媽媽才發覺異樣,不料話未說完,史清婉猛地從懷裡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一下便捅入了費媽媽腹中。
那匕首削鐵如泥,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刺出,鮮血頓時潺潺而出,費媽媽兩眼一翻,立刻便倒地不起。
史清婉望著地上的鮮血,雙手抖如篩糠,神色癲狂,大有走火入魔之態。
一想到將宛老太太除去,薛亭晚便會痛失至親,胎氣大動,史清婉竟是心頭狂喜,滿麵瘋癲,半刻也不停歇,徑直掀簾子入內室尋宛老太太。
入畫和辛佩玖追趕到蘭雪堂前,聽聞一聲尖叫,忙推門入內,隻見地上一灘鮮血,費媽媽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辛佩玖大叫不好,忙提步往內室行去。
內室中,宛老太太側身闔目躺著,正憂心自家孫女兒和未出世的重孫的安危,全然不知賊人已至背後。
史清婉一步一步靠近床榻,高高舉起手中匕首,正準備狠狠刺下,辛佩玖踏入內室,見此情狀,嚇得肝膽俱顫,下意識飛身上前,一把從背後抱住了史清婉的腰身。
史清婉大計將成,就差臨門一腳,卻被人作梗阻攔,心中勃然大怒,狠狠一推,將辛佩玖甩到了一旁的黃花梨木椅上。
辛佩玖猝不及防被大力推開,額角重重磕在椅子的尖銳一角,登時便昏迷了過去。
入畫見賊人心智已失,頓生護主之心,不假思索便閃身護在宛老太太床榻前,史清婉儼然殺紅了眼,見有人一再阻撓,揮手一刀便捅在她的小臂上。
手臂上血流如注,入畫望著眼前熟悉的癲狂麵容,臉色煞白——竟然是史清婉!
她三番兩次加害自家小姐,被下大獄,施烙刑,屢教不改便罷了,如今竟然趁亂逃脫,行殺人放火之事!
若是宛老太太被賊人加害,自家小姐定會悲痛欲絕,腹中的小世子也難以保住!
思及此,入畫顧不得害怕,心下一橫,竟是飛身抱住了史清婉,以自己的肉身做抵擋,一邊伸手去奪她手上的匕首,一邊大聲叫嚷,“來人啊!來人!蘭雪堂有刺客!”
叫喊勢必會引來侍衛,情急之下,史清婉揮起匕首連連刺向入畫的後背、側腹,一刀又一刀,直到她握不住匕首為止。
鮮血不斷湧出,劇痛傳道四肢百骸,入畫唇角淌下一股鮮血,雙手拚命桎梏著史清婉,儼然是視死如歸,要和她同歸於儘。
宛老太太被叫喊之聲驚動,從昏睡中悠悠轉醒,她頭痛欲裂,等看清床榻前近身相搏、渾身是血的二人,頓時大驚失色。
宛老太太雖年老體衰,卻不忍看著入畫慘死刀下,忙伸手去拉入畫,卻被史清婉一刀劃在手臂上。
千鈞一發之際,府上親衛聞訊趕到,將史清婉匕首奪下,製服於地上。
然而入畫已經失了鼻息,香消玉殞,以身護主而死。
......
三軍將士呐喊聲透山嶽,氣勢如虎。
裴勍一聲令下,身後五千禁軍一擁而上。
廝殺之聲不絕於耳,刀光劍影之中,屍橫遍野,血流百丈。
蘇易簡橫刀立馬,守在城門中央,一人當關,萬夫莫開,大有遇人殺人,遇佛殺佛之勢。
不料懷敬設有埋伏,暗中潛伏的弓箭手射出一箭,直中蘇易簡胸口,蘇易簡麵不改色,將箭矢從胸口連血拔出,不料第二箭,第三箭隨後而至。
徐顥正和反軍將領酣戰,瞥到蘇易簡身中數箭幾欲跌下馬,立刻大喝一聲,拍馬前來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