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遇見小流氓,徐老太太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繃著臉坐直,將孫女擋得嚴嚴實實。清溪感覺到了,配合地抬起左手托住下巴,轉向窗外。
一老一小都小氣巴拉的,陸鐸悻悻地摸了摸鼻梁,上半身前傾,小聲提醒自從上車後就保持一個動作的舅舅:“看,新上來一個美人。”
顧懷修淡淡斜了外甥一眼,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火車出發了,刺耳的鳴笛,咣當咣當的震動。
將近兩小時的車程,清溪不可能一直托著下巴,注意到白衣男人不再看她了,清溪便放下胳膊,低頭看報紙。
“小妹多大了?”
清溪驚訝地抬起頭。
柳圓圓笑盈盈地看著她,打盹兒醒來,發現對麵多了個美貌的小丫頭,她忍不住想逗逗。
柳圓圓今年三十三,一雙丹鳳眼嫵媚勾人,當她目光專注地望著一個人,鮮少有人不受其蠱惑。
清溪莫名臉熱,小聲道:“十五了。”
柳圓圓瞅瞅小姑娘繡花的衣襟,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清溪白皙的麵頰頓時更紅,不懂為什麼一個女人看她胸,她竟也會生出被人調戲的感覺。
“太太也去杭城?”徐老太太突然插言,打量柳圓圓的眼神,帶著一分審視。
柳圓圓翹起二郎腿,染著紅指甲油的手理了理裙子,不以為忤道:“是啊,我回家,您呢?”
徐老太太不由地揚起下巴,驕傲道:“我們應顧家之邀,去赴顧老太太的壽宴。”
她聲音不低,話一出口,柳圓圓意外地輕啟紅唇,其他座位的人,凡是聽到話音的紛紛望了過來,包括陸鐸,隻有顧懷修保持原來的姿勢,仿佛不知道徐老太太口中的顧家是何方神聖,亦或是,知道,卻並不上心。
“秀城的美人,莫非你就是顧家大少爺那位未婚妻?”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柳圓圓頗有興致地盯著清溪。
婚事被整個車廂的人知曉,清溪臉都要紅透了,垂著眼簾抿著唇,一聲不吭。徐老太太就自然極了,大大方方地承認,還威脅般瞟了眼陸鐸。
這回陸鐸沒生氣,隻覺得遺憾,難得遇見個超級美人,卻是未來的顧家媳婦,簡直暴殄天物。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整節車廂都充斥著對顧家未來大少奶奶的關注,或是偷偷窺視,或是竊竊私語,直到中午兩個男侍應生推著餐車進來,大家的注意力才轉移到了午餐上。
有人要西餐,有人要中餐,中餐全是江南一帶的特色菜。
“真難吃。”徐老太太夾了塊兒叫花雞,吃完很是嫌棄,放下筷子不用了。
清溪覺得吧,火車上的菜跟父親的手藝肯定沒法比,但也沒難吃到無法下咽。
她繼續慢條斯理的享用,剛咽下一小口米飯,車廂前麵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伴隨著餐具瓷碟砸到地上的混亂動靜。清溪心一緊,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忽的停在他們前方,手裡舉著槍,惡狠狠地威脅道:“誰敢叫,老子一槍崩了誰!”
徹骨的寒氣迅速蔓延全身,清溪害怕地攥住祖母胳膊,恐懼地看著那兩個假扮侍應生的匪徒一前一後守住車廂門,然後乘客中站出兩個道貌岸然的同夥,一個舉槍威脅,一個從第一排開始搶劫乘客財物。
“彆怕,咱們交錢就沒事了。”徐老太太一邊打著哆嗦,一邊顫著音安撫孫女。
會那麼簡單嗎?
清溪不安地望向前麵的匪徒,卻見舉槍的健壯男人也朝她看了過來,目光相對,男人摸摸下巴,淫邪地吹了聲口哨。
清溪臉白了,本能地將目光移到斜對麵的黑衣男人身上,那也是渾身僵硬的她,當下唯一能看清半張臉的男人。然而那人依然慵懶地靠著椅背,腦袋歪著,眼睛被墨鏡遮掩,好像在睡覺。
還有個白衣男人,但清溪不敢動脖子,桌子底下,她無助地挪了下腳,然後就踩到了什麼。
清溪難以察覺地往下看。
她的腳下,是一把西餐牛排刀,長長的刀柄,窄細的刀片,一定是混亂時滑過來的。
沒有家裡的菜刀鋒利,這是清溪腦袋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緊跟著,她鬼使神差的,想到了父親切菜時的手法。切、片、剁、劈……
匪徒距離她們還有三桌。
清溪的手還在抖,但她藏在桌子下的右腳,卻小心翼翼地將牛排刀挪到牆角,再用鞋幫緊緊抵著牛排刀,一點一點往上挪。
眼睛盯著越來越近的匪徒,右腳穩穩地挪著餐刀,精神緊繃的清溪便沒有發現,斜對麵的黑衣男人,正透過黑色的墨鏡,暗暗盯著她越抬越高的腳。昏暗的桌子底下,女人海棠紅的裙擺漸漸上移,露出一截白皙光潔的小腿。
顧懷修忽然有點渴,坐正,若無其事地端起茶碗,舉止優雅。
陸鐸咳了咳,用眼神詢問舅舅,坐了半天車,他早手癢了,想鬆鬆筋骨。
顧懷修搖搖頭。
不急,先讓他未來的小侄媳婦露兩手。